“齐无错,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宝鸾轻拽齐邈之的宽袖,晃了晃。
齐邈之被她拉扯着衣袖一晃,气势都晃没了。
探究的眼神看过去,怀疑她喝醉酒,竟然没有气得跑掉,反而同他示好。
“齐无错,你这样看着我作甚,你放心,我不踢你,也不骂你。”少女扬起净白的鹅蛋脸,又甜又软地同他道:“齐无错,今晚谢谢你。”
齐邈之震惊地瞪着她,抓住她肩膀,凑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看:“李小善,你脑子坏掉了?”
少女一个白眼飞过去:“你才脑子坏掉了。”
齐邈之盯着她看了会,忽然笑出声,重新牵住她的手,以一种长辈的语气欣慰道:“小善,你果然是长大了,不错,很不错,以后就这样,温温柔柔地笑,别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
宝鸾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两人继续朝前走,齐邈之摘一把桂花在池里荡了荡,递给宝鸾,宝鸾不吃,他哼一声,全往嘴里塞。
嚼着桂花,齐邈之单手负在脑后,半坐树下,另一只手仍牵着宝鸾,时不时哼上几声小曲,吊儿郎当。
少女乌眸盈盈,自方才起就一直看着他。
齐邈之打趣:“终于懂得欣赏长安第一美男的皮相了?”
他没指望她回答,朝衣中暗袋里摸,准备将今天的生辰礼给她。
永国公府的生辰礼和其他人的生辰礼一样,早就已经入了拾翠殿的库房。
现在这份,不是永国公赠无双公主,而是他齐无错给李小善的生辰礼。
他所有的一切都来自皇后的恩赐,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学会的一切,都是沾着血的。
只有一件事,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从他认识宝鸾起,他每年都雕一个玉雕给她。他见过母亲闲暇时分雕玉,见了几次后,记在脑子里,很多年后自己上手雕,依葫芦画瓢,竟也能学个八成像。
母亲雕的最后一个玉雕,是父亲的玉像,城破那日摔成千万瓣。
齐邈之从宝盒中取出一方白璧无瑕的小玉像,今年的手艺,较之去年又有进步。
他得意洋洋道:“你的生辰礼。”
宝鸾接过去,违心地夸一句:“真好看,比去年的那尊更好看。”
但其实雕得一点都不好看。
丑死了,她哪有这么丑?
齐无错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雕玉的手艺有正确认知?
齐邈之窥出她的勉强,面色一变:“嫌弃就别要。”
宝鸾抱在怀里:“要的,要的。”
不要岂不闹翻天?
她认真把玩玉像,齐邈之才松了神情,伸手抚玉像:“明年及笄,给你雕个更好看的。”
宝鸾反复盯看他数次,轻声问:“齐无错,你是不是爱慕我啊?”
第66章 ??星河
齐邈之一怔,睫毛闪了闪,抬眸盯看宝鸾,什么话都不说,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敛成认真专注的沉默。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眼睛也很好看。这双狂傲不羁的凤目黑得发亮,闪着两小簇热烈的光芒,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李小善,你刚刚问我什么,再问一遍。”他握住了她的手。
宝鸾坦荡的勇气在他的注视下灭掉大半,从知慕少艾的旖旎中恢复神智。她结舌起来,扭捏道:“你没听见就算了。”
齐邈之垮下脸:“我已经听见了。”
“听见便听见,作甚让我再说一遍。”宝鸾板起脸,不甘示弱瞪回去。
他转过脸去,手也放开,双臂抱肩,声音有些冷峻:“你不过是比旁人生得好看些,便奢想世间郎君全都倾心于你么?”
宝鸾双颊涨红,狼狈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悔不该一时好奇就将话问出口。
少女得到的爱慕太多,犹如大海浪潮,一波涌一波。爱慕两字,在她这成了吃饭喝水一般寻常的事情,她并非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也没想过爱慕之于别人,或许是需要藏着掖着的。
所有追求她的郎君们全都示出热切爱意,他们讨好她奉承她,想尽办法让她多看一眼,她根本不需去问一个人,自己是否被爱慕,因为答案毫无例外,全是肯定。
唯一一份令她辗转反侧无法定论的爱慕,来自于彼此身份的隔阂。若班哥不是她的六兄,没有刻意收敛炙热的渴望,早在月下醉酒后的第二日,她就会问出口,问他是不是爱慕自己,哪里还需蛛丝马迹小心翼翼?
正如她绝不会失智询问自己的四个兄长,他们是否爱慕她,她也不可能问班哥,他身为六兄,是否对她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齐邈之不同,他不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她大可以坦荡荡问他。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像是她的兄长却又比兄长疏离一截,说是她的友人却又比友人更亲昵一些,她对他有时候嫌弃抗拒,有时候想念挂记,明知道他喜怒无常身负恶名,应该早早远离,却无法真的割袍断义弃之不理。
她问他是否爱慕,半是新奇半是忐忑,还带了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得意,像是两个互相斗气嫌憎的好友,一夕之间得知对方看重自己比自己看重对方更多,怎能不高兴。
倘若齐邈之不能免俗,如同那些世家郎君们一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变成了追求者,她大可日日劝说他“改邪归正”,而不必担心他得了劝说后变本加厉,做出更多自毁前路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