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没有人敢,也不必,进国公府的门。当日将这个不听话的外甥关起来,就是要让他好好看一看没有了她,他能过什么样的日子。没想到他竟然忍了两年,倒叫人刮目相看。
时过境迁,这份迟来的服软已成食之无味的残羹。她自己不甚得意,早忘了这个乖戾的外甥,现在他主动讨好,不管打的什么主意,皇后已经不在乎了。皇后下令,解除了国公府的禁闭。齐无错又开始像以前那样,打马长安,四处闲游。
没过多久,城中暗中盯梢的人照常向皇后禀报:国公这些日子总往安郡王府上去。
安郡王府,是当年开国皇帝为了抚恤臣工,从李氏皇族中选了一个旁系子孙,过继给满门忠烈断子绝嗣的心腹宠臣,改姓后封郡王,世代袭王不降爵。虽然不姓李,但也是真正的李氏血脉。
安郡王府传到这一代,除一个王爵的称号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无权无势无地位,生计艰难,落魄到奴仆散尽只留一二看门,府里衣食起居都需老王妃和几个子女亲自动手。
皇后压根不记得长安附近还有这样一户人家,实在不堪,和平民无疑。
听说齐无错和这样的人家往来,先是不满,后是起疑,如此便上了心。听人回禀,齐无错往王府去头几次还是客客气气。后来每次去都要打砸摔闹一番,闹得人家府里鸡飞狗跳,好几次报官。
又听闻京兆尹原本要请齐无错往公堂上走一走,三公主府的人及时出面,将事情压了下去。又百般对安郡王府赔礼致歉,事情这才了结。
皇后现在听不得什么三公主,一听三公主,就会想到六皇子,然后就要胸闷头疼。
长安城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如今这一天下的风自太极宫而起,其次是晋王府。长安的贵妇人不往永安宫里来,全扎堆涌到三公主府里去了。
皇后想了想,将齐无错召进宫来,不动声色问:“你与那安郡王府里的人素不相识,为何到他府里去呢?我记得如今的安郡王体弱多病,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人,这样的人你招惹他做什么?”
齐无错面上怒气冲冲,一提起安郡王,眼神鄙夷,阴阳怪气:“娘娘不知道,这个人虽是个废人,却有一副好相貌。”
皇后一听,心中恍然。再一看齐无错,形容好似妒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事本不与她相关。痴男怨女的事儿,最不值得操心。多费半分心思,都是浪费。但她转念一想,如今无事可做,无事能做,做做闲事也是好的,何况这其中还藏了段渊源。
齐无错喋喋不休地说,安郡王多么心机深沉,多么该死。一会说让娘娘赐死他,一会儿又说还是算了,让这人自生自灭免得脏手。言语前后矛盾,似有隐言。皇后不耐烦,说:“你休要油嘴,此事究竟如何?如实说来。”
齐无错大吼一声:“我不说,没影的事说什么!”然后就跑了。
皇后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暗觉好笑。另外派了暗探,很快弄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三公主郊游时,远远地见了安郡王一面,此后每次和齐无错交谈,言语中都会提及此人。
皇后找了个借口,召人相看。消息无误,人确实是个废人,进宫觐见一番。就累得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多站一会儿,只怕就要晕厥过去。
可人虽废,相貌气质绝佳。皇后做事,讲究周全,事先打听过此人,没有什么才华更没有什么品德,早年因为家中入息艰难,自愿攀附贵妇人裙下。自成年起,便在这上头用心思。因他生得实在美貌,也有几人接济他。但身体实在太弱,鱼水之欢行不得,所以也没有人愿意和他更进一步。
皇后看他一步三喘的病美人样子,很是不喜欢。见此人眼含盈盈秋水,目光深情得仿佛能溺死人,斯文款款言辞动人,可惜道行浅了点,偶尔露出精光四射的眼神,欢喜兴奋,跃跃欲试,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心里更是厌恶。
余光中她那已为人妇的小女儿正在珠帘后偷看这位相貌出色的年轻人,眼神肆无忌惮,很是喜欢的样子。
世风日下。这一辈年轻女郎眼光差极,真是悲哀。
皇后没心情多问,打探了几句,得知宝鸾替齐无错送去的赔礼中,竟有她亲笔所书的一封信。可见有几分暧昧。
人走了,李云霄迫不及待从帘后出来,抓着皇后的袖子说:“母亲怎地不留他多说几句话?如此美人,只闻其声,足以赏心悦目。”
李云霄当年闹了好大一通,最后还是按照皇后心意择了安国候简昊为驸马。
这桩婚事并未给皇后带来想象中的助力,又或者说这助力来的太晚,已经不起作用。
是以李云霄成亲后整天在家吵吵闹闹,三天两头就进宫告状。今日她进宫,又是老生常谈,嫌驸马睡觉打鼾偏偏每天夜里摸黑入房赶也赶不走,让皇后责罚驸马为她出气。
皇后懒得管,恰好召见安郡王。李云霄一见惊为天人,竟不知长安有这号人物,实在遗憾。
她嘴里嘟囔:“若是我成亲前遇见……唉,算了,这人一看就不太行,捧在手里不能下嘴,光好看也没用。”
脑袋上被狠狠推了一把,李云霄怒目:“母亲,你打我做甚?!”
皇后说:“给你醒醒脑子。那是你三妹妹看上的人,你就别想了。你老实待着,别有什么花花肠子,简家几辈人都是暴脾气,到时闹出事来,我不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