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说:“小善,你忘记描眉了。”
宝鸾掏出随身的小镜一看,哎呀,果然没描眉。
从外面回来后梳洗完就睡下了,歇息完想着到表哥这来玩,就这么过来了。但再怎么样,也不该忘记描眉呀。多不好看。
“表哥你不早告诉我。”
表哥说:“我这不是说了吗?”
宝鸾:“我待了这么久你才说。”反正就是表哥不好,表哥得好好哄她才行。
表哥被冤枉不气也不恼,拉开宝鸾捂着眉毛的手,好声好气说:“我认错,替小善画眉可好?”
定亲男女之间,代劳描眉,没有比这更暧昧的事儿了。
崔玄晖深知自己此话有些轻浮,应该立马找话回补才是,若她不愿意,也可免去两人尴尬。
他知道自己立马解释掩盖过去,嘴里却抛不出多余的话。他怔怔看着宝鸾,等着她的回应。像是要证明什么,就像是想得到什么,他的眼神坚定而期盼。
像是在西域与人智斗,你来我往竟有几分惊心动魄。好在宝鸾没有让他多等,只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她点头抚掌,眼里亮星星:“多谢表哥。”
崔玄晖一颗心浮得更高,好似溺在水中不着边际,心跳声格外快。
取来螺子黛,握笔写出惊才绝艳文章的手,握住画笔却有些慌乱,忐忑迷茫,不知从何下手。
宝鸾察觉出他的窘境,贴心指导。先画这里再画那里,怎么画才好看,怎么收笔才自然。诸如这般,一一教给表哥。
一堆话说完,猛地惊觉,这些都是班哥素日里为她描眉的心得。
崔玄晖见宝鸾突然不说话了,以为她在苦恼学生太难教。扶她重新坐好,卷袖执笔,温言软语:“如果画的不好,你尽管罚我。这次画不好,下次一定会好些,你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宝鸾被逗笑:“放心吧,我大人有大量。画得不好。最多再也不让你画。表哥,你向来下笔如有神,画眉也不该差。若画的不好,那就是你不用心。”
微微仰着脸,崔玄晖站在她身前,修长的身形微微低下去,一点一点描她的眉,用画眉的笔,用他的眼,用他的心。
当年跟在他身后,抱着他衣袖哭着要和他玩耍的黏人小女郎,早已长成明眸善睐乌发雪肌的玉人。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不久的将来,她为他生儿育女。
他已为他们的儿女取好名字。枯燥无趣的公务之外,他一得闲暇就翻阅典故古籍。如今已选好三个好名字。
一对远山眉细细描绘,越发衬得眉下的一双眼睛明亮动人,好似秋波传情。
崔玄晖不由自主靠近,身体不受控制,神魂出窍一般。指尖轻抵宝鸾下巴抬起来,朝着那点红唇而去。
呼吸焦灼,只差分毫,便要触及那张小嘴。忽然胸前一阵冲击,被人推开,没站稳,往后退了好几步。
宝鸾一张脸红红的,水眸写满慌张,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两个人窘迫地对望了一会儿。崔玄晖主动打破沉默:“是表哥唐突了。”
说完借口往外去,没多久就走得不见影子了。
宝鸾抿着小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脸红红的,可心跳很平静。没有她想象中的如鼓如雷。
下次不要再推开表哥。她对自己说,只要表哥事先告知她亲嘴,或许她就不会躲开了。
夜里有人送信来。
班哥的人没来,可他的信还是追了上来。每日一封,自说自话。
今日的信比昨日的厚一些,多了一幅画,是他的自画像。信里让她多看看画像,免得忘记他。
宝鸾拆开信看完,懒得回信。画放在枕头底下,权当辟邪。
第二天见表哥,表哥神色如常。宝鸾一颗心放下,和表哥说说笑笑。结果才说了不到几句。表哥突然说有事要回长安,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和她告辞完就走。
宝鸾想挽留表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直至表哥离开庄子,也没能想出什么合适的好话留住表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远走。
庄子上有精兵守卫,安危自然不必担忧。但表哥走了,她一个人住,无趣的很。
接下来的日子,周围都逛遍了,风景也看腻,宝鸾开始想念长安城的繁华和热闹。
这一日突然有人登门拜访。门童捧着帖子,管家将话递到宝鸾跟前。
“来人途经此处,想讨口茶吃,说是若能留宿一晚,那就更好了。”
庄子上时常有这样的过路人,行旅途中多有不便或遇见什么难事儿,同主人家说一声。留饭留宿,多数不会被拒绝。
这种事儿由下面的管事处理就行了,管家却把贴子送到她面前来,着实稀罕。
宝鸾细细问了几句,很快明白管家此次为何不敢擅作主张。
第一,据悉此人相貌堂堂气质高贵,举止打扮非一般平民。连拉车的马都是西域宝马,下人穿的衣也都是绸缎。
第二,他姓百里。
这才是重中之重。
百里这个姓氏,一般人不敢冒充。
几十年不曾出世的家族,不在朝堂,却对朝堂举重若轻。论人情,长安显赫世族中半数以上欠百里家一份恩情。
他们的祖辈,都曾聆听百里家教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论情义,百里家若振臂一挥。长安城中跟随的人。立马就能挤满整个永兴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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