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完脚,他问唐钝还有哪儿痛,唐钝瞟眼窗边的云巧,声音小了些,“后背...腰...”
四祖爷看着他翻动的唇,拍他小腿,“忘记我耳背了?大点声!”
“他说他后背和腰疼。”云巧喝完最后口汤,扯着嗓子替唐钝回。
声音尖细,震得四祖爷抖了下,“你这丫头...我是耳背又不是耳聋。”
唐钝歪唇笑了,问云巧,“你吃饱了没?”
云巧斜碗给他瞧滴水不剩的碗底,“饱了。”
唐钝碗里还剩下几颗汤圆,他吃不下了,把碗给云巧,“搁桌上,我晌午吃。”
云巧搁下他的碗,拿着自己空碗去灶间,唐钝奶生火烧热水,见她进门,笑盈盈地拍拍身边位置,云巧听话地坐过去,兴致勃勃望着灶膛里的火瞧。
唐钝奶轻轻顺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语气轻柔,“累不累?”
“累。”她吃饭手使不上力,走路双腿颤悠悠的,云巧说,“唐钝看着瘦,其实很有肉呢。”
这话是沈老头形容猪的,每年杀猪,把猪赶出猪圈,沈老头就愁云惨淡的,等猪肉割出来,他又眉开眼笑的,和沈来财说,“这猪看着瘦,没想到这么多肉呢。”
云巧往灶膛塞柴,看它们噼里啪啦燃得欢,自个也笑得欢,补充道,“我下次拎个背篓,把唐钝装背篓里,我手就不酸了。”
唐钝奶笑得合不拢嘴,“巧姐儿人真好啊。”
“嗯。”云巧说,“我娘也这样说呢。”
“你娘?”唐钝奶早想好好问问云巧家的情况了,奈何老爷子身边离不得人,她抽不开身出去串门,此刻听她主动说起,便道,“你娘很疼你吧?”
“对啊。”云巧手里捏着柴,准备随时往灶膛里送,“我娘很疼我们的,大伯母生气会骂堂哥堂姐,我娘从来不生气骂我们的。”
云巧记忆里,黄氏没有说过半句重话,比大伯母温柔很多。
这种人倒是没见过,小孩子总有顽劣的时候,大人哪有不骂人的呢,唐钝奶年轻时也没少斥骂几个孩子。
难怪云巧温柔,定是随了她娘。
唐钝奶又问她,“你娘哪儿的人哪?”
云巧摇头,“我娘没说。”
大伯母说她娘是买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她娘说大伯母说得不对,却也没提过娘家。
唐钝奶猜到些,没有继续问,而是问她多大了。
“十五了。”
唐钝奶蹙了下眉,“十五?”
是否太小了些,墩儿都二十四了,两人差了九岁。
“你爹娘给你张罗亲事了吗?”
云巧歪头看了她眼,眼里闪过疑惑,唐钝奶以为她年龄小不懂什么是亲事,便慢慢给她解释,“姑娘大了要嫁人的,做爹娘的盼着闺女好,自然要擦亮眼找个靠得住的人...”
“我爹娘没说呢。”云巧道,“我家我奶说了算,我大堂哥的亲事就是她定下的。”
晚辈亲事的确是长辈说了算,唐钝奶问她,“你奶给你张罗亲事了吗?”
“张罗好多年了。”云巧扭过头,继续盯着灶膛燃烧的火,“我刚生下来她就开始忙活了。”
唐钝奶倒是没见过这般热络心切的,纳闷,“定娃娃亲吗?”
“娃娃亲是什么?”
唐钝奶解释番,云巧沉默了会儿,“是童养媳吗?”
“不是。”
“哦。”云巧说,“我奶想卖我去做童养媳。”
这话直接得唐钝奶愣住,“你奶很凶?”
“非常凶。”云巧说,“她凶起来我爷都瑟瑟发抖呢。”
“......”这样的人家势必不会给云巧找个合心意的,唐钝奶不敢相信云巧生在这种家了,每次看她都笑眯眯的,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像是家里人宠大的,唐钝奶算明白她什么总穿着旧得发白的衣衫的,不仅仅是家里穷的缘故,更有可能不受待见。
“你奶...”有些话唐钝奶问不出口,舌头打结,顿道,“你奶想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云巧不假思索,“有钱的吧。”
唐钝奶轻嗤,“有钱哪儿好了?要我说啊,品性最重要,品性是个好的,跟着受苦也觉得甜,品性不好,腰缠万贯也觉得日子没劲。”
这话于云巧而言过于复杂了,“有钱还会没劲吗?”
她想过过那种日子呢。
唐钝奶心知她这个岁数听不懂那些,便略过这个话,问她家里还有哪些人,云巧提到沈来财少不得埋怨他干活偷懒。
刚跨进门的沈来财听到云巧说他坏话就想揍她,因为云妮的亲事,沈家和秋娥婆婆算是闹僵了,秋娥婆婆想替云妮说门亲,他娘的意思是人再好好不过秀才爷,要他给拒了,刚去找秋娥回话,她婆婆就在边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门关系怕是要断了。
云巧这个吃里扒外的,生怕唐家瞧上沈家是不是?
他偷懒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得和娘说说,不能再留云巧了。
否则能和秀才爷结亲也被她搅黄了。
唐钝奶烧水给唐钝洗澡用的,唐钝爱干净,早晚都要冲次澡,她烧好水进屋问。
只见唐钝焉头焉脑趴在床上,后背长长短短的擦痕,瞧着触目惊心,她身形颤了下,眼眶顿红。
四祖爷看她,“都是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没啥好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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