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端起杯来,默了默,说道:“凡人大多是投胎几世而魂飞魄散?”
阎王听他问得突然,好生想了想,说道:“能撑十世就已是难得了。”
“那阎王可知我那胆大包天的徒儿为何两千年前就有其行迹?”
阎王“这”了一会儿,说:“地府事务繁忙,此事我委实不知。”
他抬起头,恰好看见换了秦朝衣衫的判官从外头走过,忙叫了过来,指着他说:“凡人生死轮回一事皆是判官在管,神君可找他问个究竟。”
看向判官,故作严厉道:“陆判,你可知程流离两千年前就已入了凡世?”
判官仔细思索一番,说道:“每日里我见过的凡人那么多,若是每一个都记得,我就该去天上做文曲星了,何苦窝在地府里不见天日。”
他演技实在太好,寒渊竟看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没再问下去,喝下杯中酒,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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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正在店里扎灯笼玩,后头有小孩哭闹声响起,母亲在旁边不停哄劝他。
原是这小孩在家里玩耍时不小心摔出窗户,跌落在十八层下。这母亲呆了两秒,然后也跳了下去,陪他一起丧了命。
今世母子缘太短,她有些舍不得,就问另一桌的黑白无常与许泽:“鬼差大人,你们可否与阎王说说,让我跟孩子下一世也做母子?”
范无救咔嚓咔嚓嚼着花生米,说道:“你看护不利,下辈子还想害他?别做梦了。况做过亲人的,以后再怎么投胎都是见不到的了。”
那母亲脸上现出一种万分失望又悔恨的表情,把儿子抱在腿上,搂着他哭个不停。
许泽放下酒杯,说道:“你们俩同一天死亡,下辈子如何能做母子?难道你要他等你二十年再去投胎?”
女人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强忍悲痛喂儿子喝起米粥来。
流离扭回头,继续扎手里的纸灯笼,做成个莲花形状,涂上粉色颜料。
寒渊从外头回来,正瞧见许泽侧着头静静地打量流离,看她脸上蹭了块颜料,还勾起唇角笑了笑。
寒渊垂了眸,过去坐在许泽对面,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知许泽仙君何时入的地府?”
寒渊用刚好能被他听见又刚好不能被流离听见的话音问他。
许泽略愣了愣,说道:“是在汉末时期得道成仙,被分配来了地府阎王手下。”
“哦?”寒渊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两千年前。阁下倒是记得清楚。”
许泽苦涩一笑:“说来也是有些巧了,那年我被派去召领的第一个阴魂就是神君你的徒弟,流离。我倒还记得那日她从血泊中起身,一身浅蓝色的衣衫被染得成了大红色,就连头发上都是丝丝缕缕的血,像是刚从血湖里爬出来的。
她回头看一眼还在不停踢打她尸体的村民,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跟我走了。
也是我失职,走得急了些,没看见寂行已经快要入魔。若我能及时通报阻止,那一千多村民也就不会枉死了。因为此事,阎王还将我重罚了一顿,因此记得十分清楚。”
寒渊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面上却仍作出一副淡淡的样子,什么也没再说,起身去了客栈后院。
流离觉得四围空气莫名冷了起来,明明此处四季如春,不知为何会有一股寒气袭来。她缩了缩肩膀,推开做好的莲花灯,开始扎新的一盏。
“流离,你改行啦,改卖灯笼啦?”
听说又去了人间娱乐圈重新来过的芒遥仙子从外头走进店里,拿起莲花灯粗略看了看,问她说:“你师父呢?”
流离指了指后院。
芒遥赶紧朝那边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掏出兜里的姻缘红线。
流离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过去跟在后面偷偷看着。
芒遥鬼鬼祟祟趴在师父屋前,指间结印放出了一只昏睡虫,让它过去放倒寒渊。
昏睡虫扇着薄薄的翅膀寂静无声地飞进窗去,不过片刻又吱哇乱叫地被打出窗外,倒在地上翻着肚皮死了。
芒遥失望得很,过得片刻抽出一根红线来,给它施了个隐身咒,把它吹进屋。
红线直直往寒渊小指上靠,正要一鼓作气缠上去,突然在空中自燃起来,顷刻间化为灰烬。
寒渊皱了眉头,扭头看向窗外,眼神不耐。
芒遥被吓得一个激灵连退几步。
“流离!”芒遥过来搬救兵,把一根红线塞进流离手里,说道:“你去帮我绑,求求你了,记得多缠几道!”
流离摇头:“我不敢。”坐回桌旁继续扎自己的灯笼去了。
芒遥瞪她一眼,愤愤往她旁边一坐,说道:“那我就不走了。”
扭头嘱咐小二:“让厨娘晚上多做几道菜,我要留下来吃。记得一定要做一道豆腐三鲜汤,寒渊神君爱喝。”
小二冷笑道:“你少做梦了,就是往日里寒渊神君也极少用饭,早就辟谷了。”
芒遥撇嘴道:“那就多拿些春风度来,不信神君不动心。”
第73章
芒遥在客栈里守了几日,却果然不见寒渊过来用饭。只是偶尔酒香袅袅,吸引得他终于赏脸在她旁边坐一坐。
只是这样,芒遥都欢喜得很,不停地找话题与他说。虽然很少得到他的回应,心里依旧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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