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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十一月,这帝都的天更是冷得厉害。
就在这天寒地冻时,陆府近百位成年男子,在官兵的看护下,由北门出帝都,去往北地。
陆征鹏披头散发走在前面,面容哪还有半点气宇轩昂,暮沉沉的带着一股死气。
到了这一步,他才真正明白,所谓荣华富贵简直就是个笑话,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罢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周家来人
陆家这次被流放的,是整个陆氏家族。
陆家四子陆天昱戴着手铐脚镣,低垂着脑袋,跟在兄长陆天明的后面,锦袍看上去还算体面,但整个人却像是霜打的茄子,胡子邋遢!
从天堂掉落地狱,只在刹那之间。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陆家的荣华富贵已经是昨日黄花。
队伍穿过北门,到了城门口,竟无一人前来相送。想着数日前陆国公府前的车水马龙,领头的官差在心里直骂晦气。
得,这一趟又是苦差,半分油水也无。
出了城门,一路往北,走了几里地,远远瞧见一个凉亭。
亭边,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车夫是个老者,仿佛是赶车赶累了,在亭子里歇歇脚。
陆天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路过马车的时候,眼睛抬了抬。
这一抬,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从心底涌出,好像是心底深埋着的东西,终于被风吹去百尺厚的浮尘,露出下面的相容。
这时,车帘的一角被轻轻掀起。
陆天昱像是被九道天雷劈中了似的,整个人不能动弹。
那眼睛,他太熟悉了!
是她!
帘子哗的一声摔下,车夫似乎歇够了脚,拿起手边的马鞭,跳上马头。
“谢……”
陆天昱的声音压在喉咙里,根本叫不出来,他怔怔地望着那马车,这小尼姑虽然恨他,到底也舍不得他;就象他虽然恨陆家,可陆家真正倒的时候,他比谁都怀念陆家曾经的好啊!
“你特么倒是走啊,发什么愣啊!”
“还不走,小心老子的鞭子抽上来!”
“哟,还敢瞪眼,你还当你是陆家的爷啊,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陆天昱挨了打骂,想着昔日自己再不济,除了他父亲陆征鹏能打能骂外,外头哪个人敢对他大呼小叫的,想到伤心处,反而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冲马车嘶喊道:“小尼姑年方二方十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哎啊,由他!”
嘶哑的声音,和着北风钻进马车,谢玉湖死死的咬着唇,一张脸惨白的跟个鬼似的。
慢慢的,嘴里一股血腥之气涌上来。
泪涌出来,她突然后悔了。
阿渊说得对,这一眼没有任何意义!
……
“小姐,二小姐已经送回府。”
玉渊放下手中的帐本,抬头看着装扮成车夫模样的江锋,道:“说细致些。”
江锋一一道来,还不忘把陆天昱最后那几句唱也学了出来。
玉渊听罢,脸色极为难看,这几句唱下流之至,几乎就是指着谢玉湖的鼻子骂她轻佻。
看来,必是那陆天昱察觉马车里的人是谢玉湖,所以才故意唱了那句话。
“她怕是听哭了罢!”
江锋点点头:“二小姐下车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玉渊摇摇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江锋环视一圈,示意丫鬟们离开,等房里没了外人,他这才压低声音道:“对了,小姐,沈容沈易两兄弟回来了,还带了一封索伦的信。”
“噢!”玉渊立刻敛了心神:“快把信给我!”
江锋从怀里掏出,玉渊接过来,从头认真扫到尾,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小姐,信上说什么?”
“他说他苦练本事三年,外人看来,他已经是真正的巫童,但心里那关依旧过不去。还说南越前些日子遇到了一轮鼠疫,他用大莘的方法给族人治病,竟然有奇效,还说,倘若有机会,他想到大莘走走,多学点医术。”
江锋笑道:“那小姐得提醒他,千万别再穿那身黑袍,否则还没到京城呢,他就会被官爷抓起来。”
福王蛊惑一案后,老皇帝对那些装神弄鬼的道人,法师极为痛恨,曾在上朝的时候骂这些人祸国殃民。
上行下效,如今大莘好多地方都不待见道人,法师,甚至见到穿着诡异的,就把人抓起来。
玉渊淡淡笑笑,眯着眼睛沉思了半晌,道:“这几天我从书房里挑些个医书,你着人送过去,还有再从鬼医堂挑些南越没有的草药,一并送去。”
“是,小姐!”
玉渊起身,看了看外头的天:“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
“这没日没夜的,真怕他身子吃不消。”玉渊叹了口气。
李锦轩一倒,朝中拥福党被清扫,文臣武将们各怀鬼胎,有落井下石,吃人血馒头的;有用钱开路,想趁机谋个好位置的;也有伺机而动,想重新站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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