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惊花看了她的后脑勺片刻,目光沉沉,如此许久,才突然道:“错了。”
虞绒绒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哪里错了?”
“虽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都要待在我身边和我学符,但你的师父不是我。”耿惊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按照辈分算,你该喊我一声七师伯。”
虞绒绒很是惊讶,却也并不觉得自己在地上趴伏许久有什么问题,毕竟对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本来就是她的班师,只下意识东张西望一番,四顾无人,这才问道:“那我的师父究竟是……?”
“总之不是我。我只负责教你。也先别问我到底是谁,你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耿惊花站起身来,也不让她起身,就这么在她周围绕了两圈,然后恨声道:“第一件事,就是让傅时画那个臭小子把他的剑取出来,不然成何体统!像什么样子!难道我带着你学习的时候,还要再多一个累赘吗!”
这话未免有些神神叨叨,虞绒绒想问,又觉得此处毕竟是小楼,自己的师父便是脾气古怪些,神秘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不过,她虽然不太理解“成何体统”和“像什么样子”在这个语境下的具体含义,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虞绒绒细品了片刻,突然福至心灵道:“您是想表达我本身就是个累赘吧?”
“忘了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了吗?”耿惊花没想到她竟然会把这句话单独跳出来说,很是瞪了她一眼。
虞绒绒沉默片刻:“您刚才实在是说了很多句,我很难揣摩究竟是哪一句。”
耿惊花恨铁不成钢又高深莫测地重复了一遍:“有时候,有些话,藏在自己肚子里就好,倒也不必这么巨细无遗地说出来。”
——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高深与嫌弃这两种气质糅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但总之,虞绒绒虽然还有很多话憋在心里想说想问,这句话还是成功地让她暂时闭了嘴。
耿惊花绕着她转了足足五圈,终于停住了脚步:“道脉通了的感觉怎么样?”
虞绒绒眼神微亮:“是真的通了吗?”
“真的不能更真。”耿惊花负手而立:“如果云梯的天雷,二狗的羽毛,渊兮剑和老夫……都不能让你道脉贯通的话,这天下恐怕所有道脉凝滞的人都可以歇了修道的心。”
他在某个涉及自己的地方含糊带过,虞绒绒似是明白了什么,记在心底,也不多问,只继续道:“那我是真的可以修行了,对吗?”
耿惊花“嗯”了一声:“没错,事不宜迟,起来吧,你去收拾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就出发。”
虞绒绒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从地上站起来,问道:“明天就出发……去哪儿?”
“去一些该去的地方,画万道符之前需得先见万道符,其他东西可以闭门造车,符却不行。当然,还有一些本来不用去,但看来还是不得不走一遭的地方。”耿惊花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痛心疾首:“你的道脉虽然好不容易通了,但怎么……还漏风啊!”
虞绒绒愣了愣,下意识便在新生的道脉里走了一遭道元,然而她从未见过正常的道元是怎样,此刻道元前行虽然蜿蜒曲折,却到底比之前能多行许久,她欣喜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发现有什么别的问题?
“小事一桩,不过是得补一补,好好儿地补一补。补好了恐怕渊兮才肯出来。”耿惊花絮絮叨叨道,再叹了口气:“只不过,少不得还得带上傅时画,烦死了。”
虞绒绒好奇极了,开始按照自己好奇的顺序发问:“原来您竟然也是符修吗?我此前听说这世间已经许久都没有大符师了,是真的吗?”
“你面前就有一个大符师,没错,说的就是我。”耿惊花微微挑眉:“而我,即将把你培养成许久都没有了之后的第一个大符师。”
虞绒绒心中惊涛骇浪,以大符师的珍稀和珍贵程度,很难想象如此形象的耿老头居然也是其中一员,甚至还用如此笃定与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对她的培养目标。
虞绒绒心底难免很是激动了一番,憧憬了一番,再好奇道:“七师伯是与大师兄有什么过节吗?”
这是她拜师以来,第一次喊出“七师伯”这三个字,耿惊花显然很是愣了愣,眼神有些微顿,心情倏而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他挥挥手,大度道:“只是对他们这些剑修有些意见罢了,尤其这个狗小子天生道脉,破境如喝水,实在让人很难喜欢起来。”
虞绒绒倒吸一口冷气:“天生道脉竟在我身边?”
耿惊花有些垂怜地看着她:“是的,就在你身边。不过你也不要太伤心,毕竟在小楼里,古往今来,天生道脉一抓一大把,实在不怎么稀罕。反而是像你这样逆天而行,硬生生劈开了道脉的,加上你,却总共也只有两个人。”
虞绒绒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为哪件事而震惊,还想要再问,耿惊花却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一早我们可就要出发了。”
顿了顿,他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扔了样东西过来:“拜师自然要有见面礼,这个送你了。”
虞绒绒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周遭场景便倏而变幻。
她又回到了小楼门内,入目便是小楼内里四壁,四壁成半抱弧形,穹顶极高,其上竟然密密麻麻都是书,而书与书之间,还紧密巧妙地排列着一些诡妙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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