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惊花与虞丸丸之间,是当初一个不动声色地递出一箱银票,另一个面无改色地拂袖收下,互相看看又觉得莫名顺眼,或者说冥冥之中趣味相投,相约一起去元沧郡的某间温泉一起搓了个澡的忘年交关系。
否则耿惊花当初也不会那么直接了当地对虞绒绒说出那么一段话来。
所以见虞丸丸这样行礼,耿惊花也不避开,就这么冷哼一声受了,再向虞丸丸伸出了一只手来,轻轻动了动手指。
虞丸丸会意一笑,就要从自己的袖子里掏点私房钱。
却被虞绒绒按住。
“七师伯,这是何意?”虞绒绒微微拧眉。
耿惊花老脸一红,表情却很镇定:“我和丸丸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虞绒绒的目光慢慢转向虞丸丸:“嗯?”
虞丸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虞绒绒的这一声“嗯?”,几乎已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他飞快放弃了所有抵抗,小声道:“就、就……就是一点买话本子的赞助罢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虞绒绒飞快回忆了一番这一路上耿惊花在做什么。
满打满算,记忆里竟然只有睡觉这一桩。
似是猜到了她的所想,耿惊花再冷哼一声:“我们化神真君,看书早就不用眼睛了,都是用神识,那些话本子都在我乾坤袋里,每一本都翻烂了。”
他再吹胡子瞪眼道:“小老头我就这么点爱好,怎么,还不允许吗?”
虞绒绒啼笑皆非,总觉得这老头子在骗人,却也到底懒得拆穿。
她转而看向傅时画,打算向对方介绍一下虞丸丸。
然而她的目光还没落到傅时画身上时,却先在柳黎黎的方向顿住了。
……是她的错觉吗?
柳黎黎看虞丸丸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哪里不对?
虞绒绒向旁边挪移了几步,凑到了傅时画身边,扯了扯傅时画的袖子,连上了与对方手指之间的灵虚引路,再在心底道:“柳圣女为什么要这么看我们家丸丸?”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怎么感觉,丸丸在故意逃避柳圣女的目光?他有那么多话和七师伯说吗?”
虞丸丸确实其实没有那么多话。
给耿惊花塞完私房钱,虞丸丸理应就该转过去了,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找他阿姐。
但,某道实在太过明显的目光精准地钉在他身上,让人想没有察觉都很难。
所以虞丸丸磨磨蹭蹭乱找话题,就是不肯离开耿惊花身边。
要知道,耿惊花到底是长辈,柳黎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断,但若是他和他阿姐讲话,那、那可就说不好了!
耿惊花已经被虞丸丸的扯东扯西搞得有些恼火了,很是皱眉道:“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丸丸硬着头皮干笑道:“就、就也没什么,就想让您看看我有没有和我阿姐一样修行的潜质嘛。没有也没事,有没有什么歪门邪道给我钻研钻研也不错。没有、没有也行……就、就是……”
就不下去了。
耿惊花不耐烦地摆手:“一边去。”
言罢拔腿就走。
虞丸丸一路小跑跟在耿惊花身后:“您可不能不管我啊!哎呀您腿脚都变得这么灵光啦,腰也不疼背也不酸了是不?好事,是好事啊!您走慢点……慢……点……”
慢是不可能慢的。
耿惊花已经腾空而去,也不知道是去找地方买南海风味的话本子了,还是去找这儿的老熟人叙旧了。
虞丸丸希望落空,只得悻悻然倒退了回来,动作很是僵硬,表情很是绝望麻木。
虞绒绒的目光在柳黎黎和虞丸丸之间悄然一转,心中的好奇和吃瓜情绪到底占据了上风,她笑眯眯招呼道:“丸丸啊,来,阿姐带你认识一下。”
她先是过分自然地牵过傅时画:“这是我大师兄,你跟着我喊大师兄就好。”
说完这句,她还回头征求了一下傅时画的意见:“可以吗?”
傅时画勾唇莞尔:“当然可以。”
虞丸丸瞳孔地震,眼神发直地落在虞绒绒和傅时画相握的手上,目光狐疑至极,表面却很是听话地鞠躬行礼:“大师兄好。”
再看向虞绒绒的时候,虞丸丸的眼里已经充满了“阿姐你怎么握着别的男人的手?”、“此大师兄是我想的字面意思的大师兄?还是有另一层深刻含义?”、“大师兄距离姐夫的距离远吗?”一类深奥难解的问题。
虞绒绒却完全没意识到虞丸丸此刻的震惊,她很快松开了傅时画,再介绍了十六月和阮铁,最后飞快地来到了柳黎黎身边。
“这位是……”她窥着虞丸丸的表情,才开了个头,柳黎黎已经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我是柳黎黎,柳树的柳,黎明的黎,因为我出生的时候,黎明将至。”柳黎黎盯着虞丸丸扑朔的眼神:“虞丸丸,好久不见。”
虞丸丸清了清嗓子,终于缓慢地开口,很是正经道:“好久不见。”
这本是客套之语罢了,却听柳黎黎突然道:“可是为什么会好久呢?你明明拿了我的血,怎么能置我于不顾呢?你可知,只要有我的血在,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能寻到你的踪迹,但我没有去,因为我相信你会来。”
柳黎黎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负心汉!结果你没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