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儿还是一副丧头丧气的模样,声音低低的,“就是那个崔朝霞。”
姜四这次听的真真的,他凝眉盯着树根儿看了一会儿,看这小子蔫头蔫脑的,丝毫也没有要结婚当新郎官的喜气,就掂了掂手里的铁镐,“怎么回事?”
这会儿天都黑了,大家都自己忙自己的,边上也没人,树根儿一点儿也没有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自从崔朝霞在姜四这儿吃了瘪,又在几个女知青跟前丢了脸之后,也不知道是觉得丢了脸,还是怎么地,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至少在面上没有作妖过。
树根儿呢,他挺单纯的,以前是真喜欢清秀柔弱的崔朝霞,尤其是听她喊自个儿哥哥,心里都火热热跟猫爪子挠的一样。
那时候他真心实意觉得,崔朝霞也是对他有真感情,就这样结婚生几个娃,老婆孩子热炕头,那生活多美啊。
谁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崔朝霞压根儿就是把他当成干活的工具,有累活了装腔作势喊他一声哥哥,他就傻傻来帮忙。
没有用处了就一脚踢开。
树根儿是恋爱脑,可也不是死皮赖脸赖着人的无赖,他心凉了,又看着姜四给自个儿出了气,更歇了心,就这么想着好好干活挣工分,攒上几年钱,到时候也找一个淳朴踏实的姑娘,跟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那还是刚入冬那会儿,天冷啊,村里又没啥活儿。
树根儿就跟家里爹和哥哥一样在家里用柳条编了筐,偷背着去镇上卖了,多少也能赚几个钱儿。
那天,家里老太太在院子里摔了,树根儿爹和两个哥哥留在家里,他自个儿去镇上卖筐。
回来的时候天都暗下来了,伸手不见五指,树根儿着急赶路,走到村口的杂树林那块儿,突然从路口窜出来个人影,哭哭唧唧的,把他吓得不轻,还以为是有劫道的呢。
等到听见熟悉的一声娇柔“树根儿哥哥”。
树根儿才放下了手里的家伙儿,刚想冷淡路过呢,崔朝霞自个儿扑了上来抱住了他,温香软玉在怀,他没把持住.......
说到这,树根儿头就低下去了,他没脸说下去了。
姜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眉头拧成了疙瘩,“所以你就跟她在杂树林里好了?”
树根儿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没有,我就是跟她多说了一会儿话,就家去了。”
姜四嗤了一声,“然后呢?”
“那之后,崔朝霞隔三差五就来找我,有一回,她把我拉到杂树林,说女知青都欺负她,我劝了几句,她给我喝了一瓶不知道是啥的水,我喝了就昏昏的.......
等到醒了,我俩抱着躺在一块儿........前头,她来找我,说肚子里有娃了,要死要活的,说我不跟她结婚,就去公社告我,乱搞男女关系.......”
树根儿抱着头都快哭了。
姜四眯了眯眼睛,“你听没听过,咱们清水县那个周半城的事儿?”
“啊?”
树根儿茫然了,他抬头,周半城的事儿跟他有啥关系。
姜四漫不经心说了起来,周半城是清水县的首富,在解放前有三个姨娘,最受宠的是三姨娘,可谓是夜夜春宵啊,别看三姨娘年轻,心眼不少,她知道自个儿想要在周家站稳脚跟,光靠男人宠爱那是不靠谱,关键得给周家生个儿子啊。
可惜,周半城都是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了,三姨娘使劲儿也怀不上,有个小丫头给献计,说可以找个精壮长工接种生子。
三姨娘也是个蠢的,为了日后的风光跟富贵,脑子一昏就点头了。
后来,三姨娘肚子里是有了,也跟长工有了感情,就更瞧不上周半城这个老家伙了,不想让他碰,就跟周半城下药,假装俩人睡了,过段时间就说自个儿怀上了。
周半城人老成精,早就把三姨娘和那个长工干的腌臜事儿摸的一清二楚了,当天晚上就绑了两人投了河。
树根儿陡然一惊,“老大,你是说.........”
姜四站起来,把手中沉重的铁镐高高抡在半空中,重重砸在冰冻成石头的雪块上,淡淡道,“最近,村里可是不少人见到崔朝霞和城里新来的武阳同进同出。”
武阳是从城里下放来村里的第二批知青,听说是从上海来的,长得斯斯文文,出手阔绰,一看就家世非凡,村里不少姑娘和知青都对他抛橄榄枝。
树根儿的脸色登时大变,转身就走了。
树根儿也不是冲动的性子,他血气上涌刚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老大,这事儿你说咋办?”
姜四笑了下,“你怎么想?”
“..........”
天色渐黑,外头都冷得人打颤。
大家忙活完了,都赶紧回家吃饭烤火去了。
姜四吃了饭,跟树根儿一块儿,悄无声息溜到了知青点后面的酸枣林里。
那片酸枣林就在知青点边上,树多林密,又在僻静的角落,平日里没人去,晚上更是连个鸟影也没有,正因为没人去,就成了知青小鸳鸯约会的最佳地点。
乡下冬日的夜晚黑如浓墨,今个儿晚上夜空上的月光和星星都被遮住了,黑咕隆咚的,伸手都看不见人影。
树根儿有点没谱,“老大,今个儿这么冷,咱能逮着人?”
姜四裹着件破棉袄,懒洋洋靠在树上,“偷腥的猫儿早晚要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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