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翘,你张口闭口都是那个男人,难道说,你对他动真情了不成?”田七娘尖翘的下巴一扬,话中带刺,“厘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少做麻雀飞上枝头的春秋大梦!”
见连翘翘被她说得双眼泪盈盈的,抿着嘴,手指不住绞着帕子,田七娘又有些后悔,话说重了,把人骂跑了可怎么办?
她清一清嗓子:“你把舆图藏在哪儿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世子的近况。”
连翘翘心里一惊,仿佛一脚踏空。就连田七娘都听说了,那雁凌霄的处境一定谈不上好。
“好。”她轻咬下唇,低声道,“沂王府的贵重书籍均在藏书阁,世子给我见过南北舆图,是从三楼夹层取出来的。我猜,大人问咱们要的那份舆图,应该也在藏书阁某处。”
听罢,田七娘大皱其眉:“藏书阁成千上万本书,我要找到几时去?……罢了,不为难你,我再想想法子。”
连翘翘目光灼灼,期盼地盯着她。田七娘搔搔面颊,不耐道:“好好好,告诉你就是。我也是听褚大哥说的,出了岔子你可别赖我啊!连翘翘,你那位世子被狗皇帝抓起来了。”
“嗯?”连翘翘身形摇晃,浑身的血都凉了,指尖扣住窗棂,方才没厥过去,“世子爷他犯了什么错?”
田七娘眼风一扫:“还说你没对那假世子动心,照照镜子,瞧瞧你那点出息!”
“假世子?”连翘翘喃喃,脑袋像被人灌了浆糊,再倒入沸水,心口一阵闷痛。她看见田七娘嘴巴张合,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田七娘说得口干舌燥,透过纸糊的窗觑一眼天色,撇开连翘翘的手,急匆匆道:“我跟褚大哥扮作送果子的村民才混进后厨,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翘娘,你老实点待在清岚庵,京城里乱得很,别往外跑!等舆图到手,我们就接你南下,离开这鬼地方。”
杏黄的身影一溜烟走了,连翘翘枯坐在禅房,直到暮色消失在屋檐,才摸黑循着石子路回到偏院。
红药正背手训斥两个侍女,见她归来,板着的脸方才软和几分,快步迎上,挽住她臂弯:“夫人,你上哪儿去了?都把奴婢急昏头了。”
连翘翘瞥一眼抹眼泪的侍女,示意她们退下。檐下宫灯煌煌,将她柔和的眉眼映出分明的暗影。
“红药。”连翘翘握住她手腕,一瞬不瞬望着她,“你跟我说实话,世子爷是不是出事了?”
红药面色发青,讪讪道:“夫人说得哪里话,天马行空的,世子能出什么大事?”
“世子让你照顾我日常起居,没让你跟我说假话。”连翘翘眸中盈着寒意,莫名生出迫人的气势,“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去问世子殿下。”
红药僵直的嘴角一撇,肩膀一垮,眼泪跟刺破了的水球一般,哗啦啦往下掉。她把雁凌霄交待的事情抖落个干净,连翘翘越听越心惊。
“世子早有预料,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连翘翘朱唇抿成一条线,攥紧绡帕,原地打转,“沂王妃她……不对,不能找王妃,她巴不得世子在牢里出事。”
此时的连翘翘方才惊觉,无论是她还是雁凌霄,在这座皇城中,都不过是水中一粟。而她的一切都指望着雁凌霄,没了世子殿下,她在京城就如同耳聋眼瞎,想找人帮忙,都没地儿递银子!
“夫人,你听我说。”红药抹一把脸,眼睛哭得红肿,“世子他一定还有后招,咱们不能乱,乱了就是帮倒忙。”
“如果没有呢?”连翘翘反问,“世子身陷囹圄,被陛下关进宗正寺大牢,一个月了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放心?”
红衣被她问住,一时没了主意:“连夫人,那咱们该怎么做?”
连翘翘心思转了几转,思忖道,无论雁凌霄是否有事,她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他一面,也算报了救命之恩。再者说,她心中亦有幽暗的想法,或许她能借此良机,洗清雁凌霄对她的怀疑……患难见真情,自古有之的道理。
“姐姐派人去找何小林,世子出事,他们皇城司的人一定知晓最多。”连翘翘柔声道,“请他寻摸个法子,让我进一趟宗正寺,等亲眼见过世子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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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正寺,大牢。
何小林勾着头,走在前面,后边跟了位身量不高不矮,腰身纤细的小太监。
皇城司手眼通天,就算主官不在了,底下的人依旧照常做事。他不知上哪儿得来两套太监的衣裳,在宗正寺外的夹巷让连翘翘在马车里换上。
连翘翘低下头,用束发的幞头阴影遮掩过于鲜亮的容貌。
两侧的牢门紧锁,时而传来凄厉的惨叫,沾血的油布后影影绰绰,似乎有人被双手吊在墙上。宗正寺料理宗室事务,都是天子的家事,牢里关的不是坏了事的宗室子弟,就是宫里头犯错的贵人。
“何缇骑。”连翘翘打了个哆嗦,不敢想雁凌霄在宗正寺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她的唇瓣失去血色,虚着气声问,“世子他该不会……?”
何小林脚步一顿,平日里提溜打转的眼睛都僵了,他沉痛地点一点头,摸出把用两坛好酒换来的铜钥匙递给连翘翘,指向走廊尽头隐藏在帷幔后的牢房。
“夫人去吧,世子见到您一定很高兴。”何小林抬起袖子,抹一把额头的汗,“属下在这儿望风,一个时辰后就来接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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