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既然王位已是囊中之物,不如放下芥蒂,和雁凌霄握手言和。日后在朝中,还能互为倚仗。
雁凌云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他闭了闭眼,牙根耸动,端和温文的脸孔有些扭曲。
良久,雁凌云挣开王妃,拱手道:“儿子明白了。那些参大哥的折子,都是三皇子的人递的,儿子不过是被他们的妖言蛊惑。过几日,儿子会亲自向大哥……不,向四皇子殿下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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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大街老早的鱼轩莅止,冠盖相望,俱是来恭贺沂王府一门双喜的王公贵族。
正主的车驾反倒被堵在巷子口,小朱子跳下车驾,泥鳅一样钻进车流里,过了一炷香,方才腾挪出一条让马车慢悠悠挤进去的过道。
连翘翘指尖抵着下巴,艰难地系好帷帽。没成想,被雁凌霄一抬手摘去,还恶劣地抬起一边眉毛笑她:“王府里都是老熟人,何必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可是……”连翘翘嗫嚅,“王府门前那么多外人呢。”
雁凌霄哼了声:“让他们看去。”
说罢,他伸出手,亲自搀扶连翘翘踩着铺了绒毯的矮梯下车。
这时候还没进王府的,都是些门第不高的小贵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雁凌霄一出现,机灵的人早就下车候着,纷纷拱手道好:“四殿下……见过四皇子。”
雁凌霄还未序齿,不好回应这些话,颇显轻狂地点点头,领着连翘翘走正门进了沂王府。
一阵香风袭来,旋即飘散。
待他们走后,久候在门边的贵族子弟们终于醒过神,面面相看;“刚才那位,莫非就是连良娣?果真是位难得的美人。”
“谁家的女儿?太常寺连博士家的吧,嗐,那老东西也算踩了狗屎运了。不声不响的嫁女给世子为妾,这才多久呐,居然成了,咳,的岳丈!”
“你还别说,既然那位不是沂王府的人,就不必守三年孝期。等入了夏,最迟年底,陛下定是要给那位指婚的。眼下的形势,多少人都盯着四皇子妃的位置呢。”
这些交头接耳的八卦,连翘翘自然没听到,就是听到了也不甚在意。难得跟雁凌霄再来一次沂王府,她有更紧要的事须要去做。
沂王妃和雁凌云候在正堂外,母子二人均盛装打扮,换上了进宫才穿的朝服。阔别多日,先是一番泪眼婆娑的寒暄。
雁凌霄摩挲手甲,好整以暇听着,见雁凌云噗通一声跪下,适才挑了挑眉。
“世子哥哥。”雁凌云深深俯首,“……四殿下,之前是臣弟怒火烧心,被小人欺瞒,让殿下蒙受冤屈。臣弟愿负荆请罪,只要四殿下能够出气。”
此话一出,连翘翘这般迟钝的人都眉头打结,白生生的小脸皱成一只包子,躲在袖子里的手悄摸扯一扯雁凌霄蹀躞带上的紫藤香囊。
雁凌霄弯了弯嘴角,躬身扶雁凌云起来,说了些不计前嫌的套话,端的是兄友弟恭,感人肺腑。
“霄儿,陛下让你几时入宫?”沂王妃提议道,“既然旨意没下,这段时日也不用去皇城司上值,成天住在城郊来来回回的耽误工夫。不如还是住在家里,世子的院子给你一直留着呢。”
雁凌霄收敛笑意:“宫里来了人说,陛下叫我明日就携家眷、仆从入宫。”
沂王妃有些尴尬,扶着雁凌云的胳膊咳嗽两声:“你是个懂事的。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只记得沂王府始终是你的家。等过两年云儿大了,在朝中和你互相唱和,也是一桩美谈。”
雁凌霄丢下一句“王妃的话,侄儿铭记于心”,就推说要差遣奴婢收拾进宫的行李,揽住连翘翘的肩走了。
影壁前,雁凌云与沂王妃四目相对,皆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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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世子院中,连翘翘到底没忍住,攥住雁凌霄手甲冰凉凉的指尖,仰头问他:“殿下,早先京中杂剧班子传出那等污言秽语,害得殿下去宗正寺走了一趟。背后之人,爷可查清了么?”
“嗯?”雁凌霄轻笑,“夫人以为呢?”
“妾身上哪儿打听去?”连翘翘扁着嘴,“我只认一个死理儿,谁得利就是谁下的黑手。殿下神通广大,一定早就知道,何苦为难我呢?”
雁凌霄瞧她再捉弄两下就要耍小性了,遂搂住她的腰,在发心落下一吻,低声说:“多谢夫人提点,我心中有数。”
入宫的行李自然不用他们亲自收拾,红药早早列了单子,让小太监们打包得用的小件家具、先王妃留下的花瓶、屏风等物,再让侍女们把库房里的皮货、珠宝一一清点装箱。日常用趁手的都带进宫,其余的则装上骡车,送上运河边候着的漕船,一律放到琉璃岛去。
见红药额头束了汗巾,叉着腰忙里忙外,连翘翘便净过手,亲自为雁凌霄煎茶。再取过从琉璃岛上带来的针线篓子,走线如飞般绣一只粉底银线的荷包。
二人都换了家常衣裳,一左一右坐在榻上,偷得浮生半日闲。当中隔了只矮几,也不耽误雁凌霄捣乱,捉住连翘翘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明日进宫,我特意挑了座离玉清殿八百里的住处,旁人都还算人模狗样,你只记得,离三皇子远一点。”雁凌霄叮嘱道,“我那位三哥,不干人事,荒唐得很。”
连翘翘抬眸,思忖道,雁凌霄也人模狗样,也不干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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