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穿着碎花衣的李婶开口道:“这段霞怎么狠得下心啊,这么磋磨她家的春红。”
另一位穿着灰黄麻布衣裳的王婶接着道:“唉,可不是,下午的时候我看她领着她家春红去田里割草,回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的遇见了郑翠花,两个人吵了起来,这最后遭殃的却是春红。”
“可不是吗?”孙二娘满脸嫌弃,语气都尖锐了不少,“这郑翠花可真是惹人嫌,天天搔首弄姿的,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我觉得她这样的人就应该跟胡二痞凑做一对去才好。”
李婶嘲讽道:“就她这心比天高的能看得上胡二那个痞子?”
几人都不说话了,脸上的嫌弃怎么都遮掩不住。
房门里传来一阵噼啪吵闹的声音,砰的一声院门打开,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名女子。
她头发散乱,还没跑几步就跌在了自家门口,后面的段霞冲出来就紧扯着她的头发,嘴里恶狠狠的骂道:“你还敢跑,你个死丫头片子。”
陈春红脸上满是泪痕,她痛苦的伸手扒拉陈段氏的手,“娘,求你了,不要卖了我。”
卖?
这个词一下就在人群里炸开了锅,有人道:“段大娘,再怎么家贫也不至于到卖女的地步吧?”
陈段氏闻言,恶狠狠的瞪了过去,她松开了陈春红的头发,双手叉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要卖女了,我这是让她去享福,邻村卖酒的老莫头可是愿意花十两银子娶她。”
“偏生这个丫头不识好歹,还以为我这个当娘的要害她似的。”
众人一听老莫头,嘲讽了一声,“还说没害她?你就是把你家闺女往火坑里推,那老莫头是个什么德行?那就是个酒疯子,被他喝醉失手打死的媳妇都有三个了,你家春红乖巧听话,你这又是何必呢?”
陈春红用手抱着头躺在地上浑身颤抖,她只觉得自己活在噩梦里,等醒来就好了,可事实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她家人,为了那十两,要把她卖给老莫头,那个年纪已经五十多岁,能当她爷爷的鳏夫。
而这一切都是她那醉鬼老爹,去了一趟老莫头家,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十两银子,仅仅一个口头约定,他们就把她卖出去了。
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她好想死,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了……
“段婶子。”脆亮的女声响起。
引得一众人都看了过去,赵荟蔚不知何时走到了最前面,她的眼神往地上瑟缩着的一团瞟了一眼,才慢慢道:“结亲讲究三媒六聘,你这一没媒婆说亲,二没婚书,强行送去男方家里,这跟卖又有什么区别?”
段婶子见是赵荟蔚,平日里她可以对她和颜悦色一点,但如今她以为她是谁?
于是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这是我家的家事,你管的着吗?”
然后又看向门口围着的一群人,不耐烦的道:“你们能不能别在我家门口杵着,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又踢了踢地上的陈春红,“在地上躺尸呢?还不给我滚进去?”
地上人影,一动不动,仿佛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荟蔚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她能感觉到她,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她想去死……
第91章 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这时,醉醺醺的陈富贵从门内走了出来,他脸色带着醉酒的红晕,跟其他庄稼汉子比起来他长得算白净俊秀了。
“怎么还不把这死丫头拉进来?”他语气不耐烦,看向陈段氏的眼神带着埋怨不喜。
又被自己相公讨厌的段霞把这一切都归结于陈春红身上,如果不是这死丫头要跑,她就不会被自己的相公责怪。
她蹲身就要再次去拉扯她的头发,一只白嫩的手伸出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赵荟蔚眼神很冷,看得陈段氏莫名生了俱意。
“我没有权利管,但我会去请有权利来管此事的人,村长不行我就去镇远找县令,总有能管的人不是吗?”
赵荟蔚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听见县令二字陈段氏才抖着手指道:“你,你别欺人太甚,这是我的家事,县令来了也管不着!”
赵荟蔚眉头微挑,懒懒一笑,把沈明南那不屑一顾的神情学了个八分像,“是吗?要不我明日去县城请县老爷来帮我们理论理论?”
民自古就怕官。
更别说一辈子生活在落花村的村妇,陈段氏当然不可能去找县老爷。
陈段氏直接被气得口不择言,“在这里装什么大善人呢?我家春红我想把她嫁谁,她就得进那人的家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明日我就遣人去叫老莫头来说亲,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算想死都给我死老莫头家去!”
陈段氏说完,也懒得再管外面躺着的陈春红了,拉着陈富贵进门就重重的关上院门。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内容无非就是陈段氏说得对,这说亲之事他们确实也管不着,就算县老爷来了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赵荟蔚紧了紧拳头,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她再一次深切体会到在这种社会,女孩子们身不由己的悲哀。
她走到陈春红的身边,蹲下身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再触碰到的时候,明显察觉到她有一瞬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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