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却不肯,她此番来大国寺上香是为了替早逝的女儿求福积德,心诚则灵,又如何能坐着软轿上山?
“无妨,老婆子还能走得动路。”说着,关氏便在关嬷嬷的搀扶下踏上了山路间的石阶。
刘婉晴也不好只顾着老太太,不去管傅云婕,她料想傅云婕如此娇气,并不愿亲自走上山去,便让人将软轿抬到了她身边。
谁知傅云婕却一脸错愕地反问刘婉晴道:“嫂嫂自个儿不像走,可别拉上我。”说罢,便由丫鬟们搀扶着迈上了石阶。
刘婉晴讨了个没趣,索性也不去管她,只一径走到关氏身旁,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了关氏的手臂。
一行人好不容易来到了大国寺门前,傅云婕这身娇体弱的贵小姐自是体力不济,脸色都煞白了起来。
关氏对这个嫡孙女还算疼爱,便让几个粗壮的婆子扶着她去后院的厢房里伺候。
刘婉晴便陪着关氏一同去了正匾佛堂内上香祈福。
关氏捐了不少香火钱,又大手笔地请了几个高僧为亡女诵经祈福,跪在佛祖跟前流了好一番泪后,方才由着关嬷嬷搀扶起身。
关氏好容易才从思念亡女的伤怮中脱身,转身瞧见了与亡女有三四分相似的刘婉晴后,一时心内也是苦涩难当。
关氏竟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刘婉晴的手,颤颤巍巍地说道:“像,与我的晴儿像极了。”
刘婉晴早就听关嬷嬷说起过小姑姑傅淑晴的事儿,这是关氏年近四十方才诞下的幼女,自是万般疼爱。
这傅淑晴也是个性子大方的爽朗女子,只这一桩婚事上不大顺利,关老太太本想着替女儿寻个门当户对人家的嫡幼子嫁了,谁知傅淑晴却瞧上了一个寒门书生。
这娇娇小姐一时被那清风霁月的书生迷了眼,竟不顾关老太太的阻拦,硬是要嫁他。
关老太太疼惜幼女,又见那书生年轻有为,不靠祖荫就得了进士的功名,最终还是点头应了。
一朝嫁人后,那书生的清风霁月便成了迂腐软弱,风流倜傥成了纳妾无数,傅淑晴总是郁郁寡欢,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刘婉晴对那未见过面的小姑姑也生了些物伤其类的伤怀之意,她明白自己在关氏跟前得脸的缘由正是自己与傅淑晴三分相似的面容。
当下刘婉晴便红了眼眶,搀着关氏的手说道:“祖母,小姑姑在天之灵定也不希望您这般伤心。”
关氏瞧着刘婉晴这张与亡女三分相似的面容,又见她眸中泛着泪花,一时怜惜之情顿起,便道:“好孩子,你也受了委屈了,放心,有祖母在一天,那等狐媚子便绝迈不过你去。”
关嬷嬷连连叹气,知晓老太太是把对晴小姐的愧疚皆转移到了大奶奶身上,又怕她太过伤怀以至于伤了身子,便捻了帕子替关氏擦起眼泪来。
刘婉晴如今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关老太太保重身体,能活多久便活多久,当下也不敢再让她伤心下去,便捡了些好听的话说给关氏听。
关氏的伤怀之意这才平复了大半,由刘婉晴搀扶着去了厢房后,便靠在炕上歇了一会儿。
刘婉晴趁着这个空档便去傅云婕休息的厢房瞧了一瞧,谁知厢房内却只有含香在内,傅云婕早不见了踪影。
含香见了她,颇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见过大奶奶?”
刘婉晴无意难为一个小丫鬟,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家小姐呢?”
含香支支吾吾仍是不肯说。
刘婉晴沉了脸色,冷笑一声道:“你且想想,三小姐若出了事,你如何与太太交代?”
含香这才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大小姐去了后院凉亭那儿。”
刘婉晴便转身往凉亭的方向走去,大国寺的后院专供女眷们歇息整休,等闲并不会有男子闯入。
思及此,她心下稍安,只是走路的步子却迈的比方才大了些。
好容易到了与凉亭相近的抄手游廊,刘婉晴便对身后的丫鬟仆妇们说道:“你们且站在这儿,看着些人,不许让人靠近。”
事关傅云婕的名声,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刘婉晴吩咐好下人后,便独自一人往前头的凉亭处走去。
略过影影绰绰的树丛,她瞧见凉亭处立着一对男女,女的自是满头珠翠的傅云婕,男子却有些瞧不大清楚。
她未曾打草惊蛇,只立定在树丛后听了一会儿,傅云婕的声音略传过来了些,只她听不真切。
“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你的姓名,你上一回救了我,我阖该好好报答你才是。”
再是那男子清清冷冷的嗓音:“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挂在心上。”
刘婉晴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一时半会儿地却想不起来,她忆起这段时日傅云婕的怪异之处,料想她应当是瞧上了哪家的公子。
刘婉晴没想到的是,这傅云婕竟会如此大胆,心心念念想着外男不说,竟还敢在大国寺这佛门圣地与这男子幽会。
这事若是被沈氏知晓了,只怕她这个做长嫂的也吃不了兜着走。
刘婉晴纠结再三,仍是觉得得罪了沈氏更为严重,便是得罪了傅云婕,她早晚有一天要出嫁,再给自己使绊子也有有限的。
她便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悄悄走到了凉亭之后。
恰在墨书不胜其烦,正欲转身离开凉亭时,从未被人如此冷落过的傅云婕却不依,上前拉住了墨书的袖子,不管不顾道:“你不许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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