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泪意堪堪止住,扬起那双噙着泪意的眸子望着傅云饮,喃喃道:“不要说了……”
“那时圣上羽翼未丰,将父亲视作他的心腹大将,太后忌惮父亲的兵权,便将我召进了宫里,宫里下了谕旨的第二日,您怕二弟也被太后留下,便火急火燎地赶去了西北。”
“起初在宫里不过是日子难熬了些,太后顾忌朝中文武百官的目光,并不敢明面上磋磨我,只是每到了夜里,便扒光了我的身子让我跪在她的榻前。”傅云饮说到此处,那双黑沉的眸子里掠过几分悲痛之意。
童年时遭遇的那些黑暗记忆一点一滴地浮上他的心头,那股溺水般的窒息之意席卷了他的五脏六腑,令他喘不上气来。
“那时我尚且不明白什么叫做面首和亵玩男童,只知道太后她抱着我时身上的气味刺鼻的很儿,她拨弄我身子时的样子也丑陋的很儿。”
沈氏已是受不了傅云饮这般自戳伤疤的行为,便大声喝道:“够了,你不必再说了。”
“若不是奶娘屡次开解我,只怕我早已死在慈宁宫了。”傅云饮自嘲一笑,望着沈氏如此说道。
沈氏泪流不止,傅云饮说的话何尝不是盘亘在她心头多年的伤疤呢?
每每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宫里受过的磋磨,她的那颗心便痛的无法自已。
可她当时实在是身不由己……
“母亲,我从未怨恨过你当时抛下我一事,只因我知道皇命不可违,赔上我和二弟两个人,还不如我一人受了那些苦楚。”傅云饮朗声说道:“我能理解母亲,还望母亲也理解我的心情。”
沈氏已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意,你喜欢莹雪,便让她做平妻就是了。”
傅云饮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与沈氏说道:“我爱莹雪,不想再让她在府里受任何委屈,我也不想再与父亲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想靠着自己的本事成家立业,母亲,您明白吗?”
“你父亲……虽对你严厉了些,可他心里还是极看重你这个儿子的。”沈氏连声辩驳道。
谁知傅云饮却不为所动,只淡漠地说道:“他要的不过是个样样听他话的傀儡儿子罢了,二弟也好,三弟也罢,便是他要将我逐出镇国公府的族谱,我也不愿再做傀儡了。”
第81章 登州 “莹雨怀孕了。”
沈氏怔在了原地, 瞧着傅云饮脸上淡漠的神色,那颗心便也不停地往下坠。
她虽出身于没落的洛阳氏族,可却是将家族荣辱刻于血脉的人, 于她而言,被剔除族谱可比死要严重的多了。
她知晓儿子心中因傅善匀的霸道□□而生了不少怨怼,可血溶于水,父子之间哪儿有隔夜仇?
云饮如何就要与她们划清界限?
“我不允许,你也别拿族谱的话来吓我,百善孝为先, 你若还想在朝堂上做官, 总要顾忌自己的名声才是。”沈氏愤然说道。
傅云饮不答, 只朝着沈氏拱手行礼道:“儿子的话已说完了,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说罢,竟是不顾沈氏的阻拦, 转身离去。
*
登州。
流放到了第四个年头, 王氏与方大等人已不必在煤矿处服私刑,又因二皇子时不时的看顾,日子过的虽不富庶, 却也称得上稳稳当当。
丝竹与一农女结缘, 诞下了个孩子, 如今正在襁褓中熟睡。
王氏一边照看孙子, 一边给千里迢迢的莹雪做小衣。
方大瘸着腿走到了王氏身旁, 逗弄了一会儿孙子后, 方才说道:“丝竹呢?”
王氏随口道:“和萍儿一起回娘家了。”
方大沉下了脸:“咱们虽能往各处活动一番,却也不好明晃晃地走动来走动去,可别给京里的世子爷和莹雪添麻烦。”
王氏笑道:“咱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萍姐儿娘家哥哥生了个儿子, 咱们也要尽了亲戚间的礼数才是。”
这话毕,方大便也不好在多说些什么,刚来登州那两年他犯了旧疾,身子一直不大好,多说两个字便要气喘吁吁一阵。
王氏见状忙将他扶到了炕上,说道:“你且歇一歇吧,少管管这些事了,只将你自己的身子管好便是了。”
方大正要回嘴之时,外头却响起了些异样的动静,似是有车马声落地的响动。
方大行动不便,王氏便放下了针线活计往外头瞧了一瞧。
却见一辆翠帷马车停在了她们的平房前,马车瞧着精美别致,显得与这破败不堪的平房格格不入。
莹雨便由两个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此时大腹便便,显然是怀了好几个月身孕的模样。
且她如今身上穿着的料子乃是十分名贵的软烟罗,鬓发上也是插金戴银,行动之间皆是些养尊处优的高贵气势。
王氏只在心内叹了口气,又瞥了眼屋内面色不善的方大,才与莹雨说道:“月份大了,便别出来了,省得伤了身子。”
莹雨朝着身后的仆妇们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从马车上拿下来了不少药材与吃食,并一些瞧着便华贵无比的布料。
莹雨则由丫鬟们搀扶到了王氏跟前,只听她目染哀光,轻声说道:“母亲为何不愿意去王府陪我住上一段时日,殿下已是允了……”
话未说完,里头的方大便扬声说道:“都拿出去,我才不要用那二皇子的东西,你妹妹写来的信上都说了,那二皇子是故意将我们一家人害得这般骨肉分离的地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