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
这就是喜欢吗?
是这种在失去后的疼痛?
还是裴湮那种,喜欢而又克制,知晓自己会死亡,便礼貌的不来打扰?
郁岁微微咬唇。
坐在裴湮的墓前发呆。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所以与她一同埋在了自己。
亡夫之墓。
郁岁心想,埋葬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猜不到。
她拿了铲子。
慢吞吞地挖土,将棺材起开。
骷髅架一如既往。
很漂亮,骨架极为完美,能窥探出主人的几分美貌。
胸骨有一道剑痕。
是当初杀夫证道留下了痕迹。
她躺进了棺材中。
过了会儿,轻叹。
“太小了。”
“委屈你了。”
堂堂仙尊,死后也仅仅只有这么点狭窄地方,都喘不上气的。
郁岁开始给裴湮做棺材。
忽然就体会到了裴湮当时为她做镯子的心情。
不管选什么样式,什么材质,都好像差一点,配不上这副骨架。
郁岁忽然怔住。
镯子?
她在储物袋里找生辰那天裴湮送给她的镯子。
又想起那天盛大的场面。
歌舞,花瓣,烟花。
以及那碗长寿面。
但是没有镯子。
那天在清风楼,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裴湮。
没有一样留念的。
她的灵府里曾经有裴湮留下的凝魄花,有铃铛,有第一楼,还有好多好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如今都没有了。
郁岁望着满地凌乱的木板发呆。
竟然生出几分恍惚。
她真的曾与裴湮下界历劫吗?
是做的一场梦吗。
一场荒唐的梦境。
其实从来都没有邪魔,没有死亡,也没有下界历劫……甚至都没有裴湮这个人吧。
郁岁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
准备出去走走。
宁孤临担忧问,“岁岁?”
郁岁回头,如常般笑了,“怎么了?”
宁孤临:“你还好吗?”
郁岁无奈:“这叫什么话?”
“我哪里不好了?”
宁孤临心说。
哪里都不好。
眼睛都没有神采了。
毛球从下界回来,趴在宁孤临肩膀,小小的身形全是担忧。
——它现在都能和宁孤临和平相处了。
藏獒凑到郁岁身边,“你要不要摸摸我?”
郁岁顺从的摸摸他狗头。
藏獒,“那你要不要遛狗?”
郁岁:“想出去玩?”
藏獒强调,“是你陪我玩。”
郁岁说,“好。”
藏獒跟着郁岁出门了。
不知道宠物能不能把人从悲伤中拉出来,应当会有些效果吧?
醉玉殿每天都有人去哀悼。
袅袅见到她,打了招呼,“这是你的灵宠?”
藏獒乖巧仰头。
郁岁美滋滋炫耀:“威风吧?”
袅袅点头,“真威风。”
“妖族关于藏獒飞升的好少,可能是因为智商不够。”
藏獒不开心了:“我很聪明。”
袅袅哇了声:“你还会说话哎。”
“我可以带他回妖族吗?”
郁岁将狗给递给他,“好啊。”
藏獒:“??”
“我?”
郁岁:“去玩吧。”
藏獒:“我要你陪。”
郁岁没理会他,和袅袅挥了挥手。
袅袅:“你不来妖族玩吗?”
郁岁:“不了。”
“我还有事。”
袅袅说,“也是。”
“你现在是仙尊了,当然要忙一些。”
郁岁:“??”
“仙尊?我?”
袅袅惊讶,“你不知道吗?”
“天道降下来的消息,大家都知道的。”
“万年前就是你的。”
“可惜你没做。”
郁岁抿抿唇,忽然有些想笑。
替裴湮觉得可笑。
好像他这仙尊的位置是捡来的一样。
他历劫,是为了以身饲魔。
与群魔同归于尽。
也是为了让她体悟有情道。
稳固道心,最终甚至不惜自杀为她证道。
下界的万年。
因为招魂,他每时每刻都经受苦痛。
可回到九重天。
他也要直面死亡,甚至明知自己即将死亡自依然还要前行。
九重天,不应该是温柔的吗?
怎么偏偏对他如此残忍?
好像他生来便是要遭遇苦痛的。
郁岁不知不觉走到醉玉殿。
傀儡仆人请她进去。
拿出那一堆东西。
“这些都是仙尊留给你的。”
他还特意分门别类。
可以说是很细致了。
都是曾经送她的礼物,里面又按着她的喜好添了些新奇的玩意儿。
郁岁从这些东西中找到了生辰宴,裴湮送的镯子。
触碰到的那一刻。
仿佛还能够看到裴湮在烛火下,认真打磨的神色。
郁岁望着这镯子。
忽然一顿。
她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