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映出一幅螓首蛾眉,美目含韵,但这身喜袍日后应当也没机会再穿了
温印又看了镜中几眼,而后才起身去了耳房洗漱。从耳房出来时,温印已经宽下了喜袍的外袍与中衣,只穿了一层单薄的大红色里衣。
寒意袭来,温印快步上了床榻,牵了一侧的锦被给自己裹上。
屋中燃着碳暖,不应当这么冷,但明显这屋中的碳暖还比不上她回京路上她那辆马车中用的碳,府中的境况可见一瞥
温印伸手摘下盘发的玉簪,青丝如墨般泼下,少许垂在肩后,稍许斜堆在肩处,明眸善睐里透着说不出的明媚动人。她同李裕成亲了,不想在旁人眼皮下惹麻烦,只能睡一张床上。
躺下前,又想起黎妈口中说的五官精致,相貌堂堂,她将信将疑,稍稍压低了身子看他。反正他还昏迷着,这么看他,也不用怕他忽然醒来。
没留意耳边几率青丝缀下,轻轻拂过他脸颊,床榻上,李裕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温印没有觉察。
温□□中想,黎妈是爱屋及乌,话说过了。相貌堂堂这几个字,怕还是远了些。
毕竟李裕才刚满了十六,少年气是有,但模样还没长开,顶多称得上一个清逸俊朗,但真要说相貌堂堂,也要几年后去了。
温印眸间微滞,那也得他和她都能活到那个时候。
温印敛了思绪,轻声道,也挺好,白白净净,温和儒雅
李裕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喜袍在,脖颈处都被勒着,温印伸手,从衣领处开始替他解开衣裳。青丝垂下,再次拂过李裕颈间,他指尖再次短暂动了动
温印替他解开外袍,中衣,一层层,一件件,临到只剩里衣时,却不经意间看见衣领下的伤口。
温印怔了怔,还是迟疑伸手,轻轻撩开他的衣领处。
是伤口。
还是触目惊心,数量不少的伤口。
他才十六岁
温印想起祖母口中说起过的,太子在边关遭遇伏击,战况惨烈,几千人的队伍就这么没了,只剩了李裕一个。
温印指尖轻顿,继续揭开他胸前的礼仪,胸前也是
那旁的地方也不用再看了。
他是哥哥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他伤成这样,哥哥该是什么模样?
温印不敢再想。
温印眸间浮起红润,简单替他拢上里衣,又伸手替他牵了牵锦被盖上,再背对着他躺下。
心中有事,温印阖眸也睡不着。
眼前的烛光越发刺眼,温印坐起伸手,解开了系在两侧床柱上的锦帐,床榻内被隔绝成一方天地,只有红烛的淡淡微光透了进来
温印也牵了喜被替自己盖上,强迫自己阖眸。
她也是今日才抵京,就似做了一整个冗长而真实的梦般疲惫,也没全然反应过来。
长夜漫漫,辗转反侧,她也不知几时入睡的,但她从小就怕冷。
尤其是这屋中的碳暖也不暖,锦被不算厚,一床锦被无法御寒。迷迷糊糊里,她蜷了两床被子给自己盖上,这才终于暖和了。
全然忘了被子被卷走,还有人会冷这事儿
***
子夜刚过,东宫寝殿处尚未熄灯。
早前那个名唤茂竹的内侍官自离院折回,匆匆行至东宫寝殿前,朝着苑中值夜的另一个内侍官拱手,贵平公公!
小声些,殿下快歇下了。贵平看了他一眼,是离院的消息?
茂竹谄媚点头,是,那边刚歇下,小的就赶紧过来了。
贵平微微皱眉,方才让他小声,他却佯装不觉,又特意朗声。
果真,茂竹话音刚落,就听寝殿中东宫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贵平淡声,去吧。
茂竹直接越过了贵平。
贵平看了看他。
寝殿中的暖阁内,东宫正伏案写字,一侧的青灯映在他脸上,映出一张好看,却冰冷若深谷寒潭的侧颜,隐约同李裕有几分挂像。
茂竹入内,殿下。
李坦没有抬头,清冷的声音道,说吧。
茂竹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着,废太子那边,亲成了,也歇下了。
李坦继续落笔,然后呢?
茂竹应道,原本以为这侯府的二小姐会哭哭啼啼的,也想着她怕是会哭闹,害怕之类,便同离院中伺候的人吩咐了,要是这二小姐不肯安分,就直接将人绑了扔床上,但这二小姐好像平静得很,就这么成亲了,也没哭闹,眼下还歇下了。
李坦这才悬笔停下,抬眸看了他一眼,有意思。
茂竹顿住,正揣摩着东宫口中这句有意思的含义
让贵平进来。李坦吩咐。
茂之意外,原本还想留在东宫跟前久留,眼下却不得不退出去。
贵平入内,李坦刚好写完手中的字,温宁缺最疼她这个女儿,早前他不愿意将女儿嫁孤,那今日嫁给李裕更好。
贵平看他。
李坦放下笔,明日你亲自去一趟,把这幅字送到李裕那里,就说孤送他们的新婚贺礼,看看温印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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