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倒不是专攻科举,反倒是开蒙和学习一些技能,就像是铁匠、木匠、绣花一类的,甚至还有一些吃食的做法,能够叫这些孩子能够从这里出去以后,真正赚到钱养活家。
冯瑶闲暇时就去义塾当书法先生,教他们练字,看着这些骨瘦如柴的小豆丁在这里吃饱穿暖,一个个长得白嫩可爱,倒也是格外欣慰。
一晃四十几年过去了,冯瑶已经是鬓有白霜的老婆婆,闫宸已是满头白发,板起脸时像格外严格的老先生,义塾里的孩子都有些怕他。
那些生意都交给了小一辈的养女养子来打理,继母的小儿子正好喜欢书,便将其中的书铺给了他几间,还有义塾现在的先生许多都是曾经的学生,学成以后回来当的先生。
两人岁数大了,冯瑶的腿脚没有年轻时利索,总是叫闫宸牵着,出门一起晒晒太阳,看戏钓鱼,偶尔再去义塾里看看小豆丁们,只要带一包栗子糕就能听到他们欢快地叫半下午的冯奶奶闫爷爷。
这日又是猜灯谜换花灯的节日,冯瑶如今没那么爱凑热闹,就和闫宸一起窝在院子里赏月。
因为冯瑶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赏月,所以这里不仅有小凳子、椅子、躺椅、甚至还摆了一张很宽的软塌。除了软塌可以直接两个人躺以外,其余的器具都是双份的,能叫闫宸一直陪着她。
今天晚上有些凉,闫宸格外操心地给她连脚都盖得严严实实的,揽着她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冯瑶此时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笑起来牙都不全了,抬手指着月亮,和闫宸说起多年前的囧事。
闫宸抬手给她捋了一下额角的碎发,看她说得高兴,也忍不住笑起来,珍惜地亲了亲她的脸,看向她的眼神仍旧明亮专注。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你昨天都不叫我喝桂花酒,不叫你亲了!”冯瑶推了他一下,气呼呼地谴责起他昨日的行为。
“是,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我太坏了……”闫宸眼中压了笑意,开始泛白的眉毛显示他早已不年轻了,只是望着冯瑶时总忍不住笑起来,显得格外和善。
他一看冯瑶生气,就赶紧好声好气地哄了起来,握着冯瑶的手,低头亲亲她的手背,压低了声音:“不然叫我今天不要吃饭好了,谁叫我那么坏……”
闫宸不去说,禁止喝酒是因为小姑娘最近的胃口不好,只是一味地软声哄她。
冯瑶横了他一样,骄傲地缩回他的怀里,理直气壮地开口:“那还是算了,饿坏了还要吃药。最近药很贵的!”
“好,那我们瑶瑶再想想,看看有什么惩罚坏蛋的办法。”闫宸的语调温柔,侧身揽着她,亲亲她的发丝。
冯瑶正准备说话,抬眸却看到了门口几个少年拎着灯笼走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小兔子灯笼格外可爱,耳朵还会一动一动的。
他们的院子在义塾的里侧,能从这里经过的都是里面的学生,看的几个小孩子笑得灿烂,冯瑶也不由心头一软,侧头和闫宸感叹道:“你看,如今的花灯还真是愈发巧妙了。那个小兔子的,多可爱!”
“还真是。”闫宸光顾着看她,其实没看到什么兔子花灯,顺着感慨了一句,暗中朝着暗卫打了一个手势。
他和冯瑶聊了几句花灯的事情,又给冯瑶仔细盖好了被子,起身下了软塌。
冯瑶只以为他要去如厕,也没有多问什么。
闫宸缓步出了院子,往前走了十几步,在一个转角看到了被暗卫拦下的几个少年。
几个少年面容稚嫩,跑出去玩被老先生抓了现行,更是惶恐不安,慌乱地朝着闫宸行礼。
闫宸的脸上并无笑意,微垂着眼眉,看着极为严肃,几个少年吓得红了眼眶。
然而,闫宸的目光其实落在了那只小兔子的花灯上,看着兔耳朵动来动来,他想着小姑娘说得可爱,眸色温柔了下来。
“老先生……”穿着青衣的少年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眼睛红得厉害,差点哭出来。
“万物作焉而不辞。”闫宸不紧不慢地抬眸望过去,随口扔出半句来,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上一句是什么?”
少年知道这是先生要考他们学问,但是这会儿本就格外慌乱,再加上要上一句话,就更是说不出来了。有胆子小的,这会儿已经开始偷偷掉眼泪了。
闫宸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抬手随口道:“等什么时候背出来,再来取花灯吧。”
“是是是!”少年们逃过一劫,差点喜极而泣,赶忙相携着退下了。他们都知若是老婆婆不在旁边,老先生的脾气非常差,这次都已经做了被劈头盖脸骂一顿的打算,却没想能被这么放过去。
老先生必然是因为过节,就对他们相对宽容了。
单纯的少年们并不知道,他们眼中宽容和善的老先生,今日选的题就是为了让他们背不出来的,本就不是他们必学的书,又问了上一句,能答出来才是神仙了。
闫宸原本在心里还准备了好几句难度极高,总有这帮小孩答不上来的。
少年们一离开,就有暗卫上前捡起了花灯,其中那个小兔子的自然到了闫宸的手里。
闫宸拎着小兔子花灯,走进院子,和偏头看过来的冯瑶撞上视线,便抬手向她展示了一下手中的花灯。
“诶?怎么到你手里了?”冯瑶拢了被子,看着那盏可爱的花灯,当即笑了起来,心念一转,也就明白了经过,只觉得好笑又可爱,语气戏谑地开口,“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欺负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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