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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有心瞧一瞧臣子的后辈,那是君王的抬举赏识,但暮春上巳节,圣上又没有提前知会,儿孙女郎大多出去游玩赏花,方才圣上入内,随国公已经携仍在府中的子孙迎过了圣驾。
    杨文远的嫡子最大已有十二,失去这样一个机会确实心有惋惜,却也不得不据实以奏:“臣家的儿女大多出门交友踏青,无幸得见天颜,余者太过年幼,恐御前失仪,便不曾叫他们来请安。”
    圣上颔首,反而笑着道,“太上皇在南诏派人送了些小孩子的玩意,朝阳瞧着不错便奉给朕,正好教孩子们出来见一见。”
    朝阳在南诏不喜欢与父母一同出游,常自己抛下身旁那个冤魂不散的宇文冕去集市闲逛,偶尔会有男子尾随乞欢,若不是她觉得这当地风俗很有趣,将当地人引进了太后暂住的寨楼讲述风土,太上皇哪里舍得生她的气。
    随国公虽然并不知晓太上皇在南诏的遭遇,面色却也有些许难看,出声道:“南诏毕竟是王化未至,风俗或有野蛮之处,太上皇万金之躯,虽说山川万里、各有风情,可万一潜龙遭困,却是不好。”
    圣上这话倒是点醒了杨文远,圣上或许刚好是从朝阳长公主府上过来,太上皇溺爱女儿,视她如孩童,会派人送东西应该也是给长公主的,只是长公主年纪渐长,未必会喜欢哄小孩的东西。
    杨谢氏庆幸随国公说的话圣上只作不闻,听了正要下去吩咐各房小辈,却被夫君叫住低声道:“叫瑟瑟过来。”
    她心中微感诧异夫君回府不久,怎么知道徽音在府中,但是忆起圣上确实是见过这个女儿的,轻轻点头。
    ……
    云慕阁里,云小娘今日心情几起几落,真是又心疼又高兴,心疼她的女儿灰头土脸地回来,却又高兴皖月说世子今天要来用晚膳,请她提前预备。
    她满心的欢喜,把女儿叫到近前细细询问怎么弄得这一身脏,却没想到杨徽音朝她甜甜一笑,向她举高了手,骄傲而期待:“娘吃。”
    浅红玲珑的果子静静躺在细嫩的手掌上,可惜被紧紧攥着走了一路,又沾染了灰尘与细汗,原本紧致透亮的果皮有些发皱,便不那么好看了。
    “瑟瑟,这是什么呀?”云小娘不觉有些惊讶,她不认识这果子,猜测或许是园子里新栽种的果子,却感动于女儿这份心意,轻声道:“小娘不吃,瑟瑟喜欢,自己吃就好。”
    杨徽音摇了摇头,虽然一走动,还是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难掩语气里的兴奋:“这是耶耶给我的,说是圣上赐给他的含桃,我和耶耶说,给小娘一颗,皖月一颗,我也一颗!”
    皖月也借机插话道:“世子爷正是遇见了七娘子,所以才说要到云慕阁来用晚膳,或许还要安寝呢。”
    云氏终于了然世子为什么隔了这些年又进她的房,面上含笑,俯身亲了她柔软的脸颊,“没想到我也有一日能沾上御赐的福气,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多谢七娘子了!”
    杨徽音忽然想起那一日在长公主府上种种,笑道:“哥哥还说我有福气呢!”
    “是吗?”云氏含笑道:“是哪房的郎君又夸奖我们瑟瑟了?”
    杨徽音一怔,圣上说不许外人知晓他的行踪,她真的有听进去,能够面圣,还被陛下夸赞是多么叫人骄傲的事情,她都没有和别的人说过,连小娘都没有。
    这似乎是一件刺激而又隐秘的事情,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秘密,叫她每一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有趣,实在是她这平淡日常中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只是不能与人分享却着实是一种煎熬。
    她含糊道:“哥哥就是哥哥呀!”
    只不过母亲说那是一个要人跪、不许人议论的哥哥罢了。
    随国公府虽然不比从前,但是人口众多,或许是女儿分不清,云氏也就不再计较那是哪一房的郎君,亲自用清水洗了这三颗果子,杨徽音虽然身上摔得十分疼痛,可将酸酸甜甜的果子含在口中,却始终觉得快活。
    她舍不得嚼动,只是一点点用舌尖挤压含桃清甜微酸的汁水,慢慢细品。
    然而实际情况却由不得她细细回味这一点快乐,杨谢氏派了身边的人来,说前面有要紧的事情,让七娘子立刻过去。
    各房仍留在家的郎君娘子都往前面去了,不过皇帝本来就是微服出游,不要他们惊动一府的人都去请安,几个幼子对家中暗藏的惶恐还懵懂无知,云氏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一贯谨小慎微,不敢说还要给女儿换药的事情,只得听从主母的话。
    杨谢氏身边的侍女晓晴神情十分紧张,见七娘子站在云小娘的身边,外裳脏旧,一点也不像是公府里的小姐娘子,反而贪玩得像是泥猴子,不觉微微皱眉。
    然而皇帝哪里是能相候旁人的,她没什么奈何,不叫皖月磨磨蹭蹭地插手,亲自拿了新的外披替她手忙脚乱地换上,裙裳却来不及解开更换,就这么被领到前面去。
    不光是晓晴瞧了她这样觉得惊讶,当杨谢氏瞥见最晚来的瑟瑟眼泪汪汪时,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失控。
    晓晴已经将杨徽音简单收拾了一回,但是太过匆忙,经不起细看,反而有虐待之后掩人耳目的嫌疑。
    她自问不能将小妾的女儿视如己出,但也不至于叫丈夫的庶出子女这样窘迫,云氏平日里看着安分,怎么关键的时候就教随国公府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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