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脸色变了。
“晴娘!”她抓住了肖晴娘的手臂,怒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却当我是什么?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又当九公子是什么人?这样诋毁他?”
肖晴娘却反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小点声!大人们与我们想的不一样,别叫她们听到!”
林嘉也是怕杜姨娘听见,她拉着肖晴娘扯到了床边去。床离窗户远,在这边说话不怕外面杜姨娘听见。
她先道:“你先告诉我,你今天干吗又去梅林了?你昨天去,又到底是去干嘛去了?”
肖晴娘垂下头,半晌,眼泪忽然没征兆地落下来。
林嘉道:“你要是不说,咱两个没法好好说话了!”
肖晴娘道:“你又不是不认识九公子,怎地还问。”
林嘉恼道:“当我是你?张嘴就胡说!”
肖晴娘抹去眼泪,抬头承认:“我就是想去看看九公子,嘉嘉,我就是想再多看他一眼。”
林嘉倒抽了口冷气。
她竟承认了。杜姨娘竟猜对了。
“晴娘!你别糊涂!”林嘉又气又急,“你听我说……”
“你想说什么?”肖晴娘却道,“想告诉我门不当户不对,我也配不上给探花郎做妾是吗?”
林嘉呆住。
肖晴娘泪如雨落:“嘉嘉,我不傻的。”
林嘉惊了杜姨娘,肖晴娘又惊了林嘉。
林嘉突然觉得自己挺傻的,她还以为只有自己能想得明白,她以为肖晴娘是个糊涂人。
但她更不明白了:“你既然都明白,怎么还……”
肖晴娘抬眼凝视她:“嘉嘉,你和九公子真的没什么吗?”
林嘉气急:“当然没什么!”
这一次,肖晴娘真的相信了。
“所以你不懂。”她哽咽道,“喜欢一个人,明知道不对,明知道不该……可哪里管得住自己呢?”
探花郎是明明白白地看不上她。除非她傻才不明白。肖晴娘不是傻子,当然是明白的。
“我真的没想什么,我就想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满足了。”
“嘉嘉,九公子是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难道你就没有这种感觉吗?”
“我见到他,心快要跳出腔子。可他一开口跟我说话,我的心又不会跳了,好像停了一样。”
“嘉嘉,这种感觉,你见到九公子的时候没有过吗?”
林嘉很茫然。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有过一回。就是她第一次去水榭,凌九郎披着衣服就出来了。她当时心跳得特别快。
但那是因为第一次看到男子衣衫不整的模样吓到了呀。
她摇摇头,坚定地说:“没有。我见过九公子好些回了,从来没有!”
真的是还没开窍啊。
肖晴娘叹息一声,又落下了眼泪:“我娘已经托了老夫人跟前的徐妈妈帮我物色亲事。”
林嘉道:“那不是好事?”
“她是不甘心我嫁给贩夫走卒的,她一定要读书人。”肖晴娘道,“但我又没有嫁妆,虎官儿读书一直要花钱,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读出来。我是等不到了。我这样的情况若能找个秀才或者童生,定是那种家里穷得能饿死老鼠的。”
这种事林嘉也没办法,她有点无措,想安慰肖晴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出来的话便不免空洞:“别这么想,说不定就能找一户殷实的读书人家呢……”
听着便十分缥缈无力。
肖晴娘其实对自己未来的人生十分明白。
她的人生想要翻盘,只有两条路,要么穷夫君读书读出来,要么肖霖读书读出来。这两个男人中任何一个读书读出来,她才能过上好日子。
时人看重嫁妆和丧葬,讲究厚嫁、厚葬。她现在这情况想要直接嫁一个又读书又富足的人家,希望不大。
在这个年纪忽然遇到了年轻俊美的探花郎,肖晴娘明知道没有任何可能、连妾都混不上一个,可还是忍不住靠近。
就是一个美梦,就想靠近多看两眼,哪怕梦醒了,将来锅边灶台的操劳时,也可以有一点美好的回忆支撑她撑过苦日子。
肖晴娘抹去眼泪,握住了林嘉的手。
“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生气,我不是往你身上泼脏水。只我今天看见了,才想问清楚。”她道,“嘉嘉,听我的!别嫁到外面去!你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真的!”
林嘉呆住。
“嘉嘉,九公子芝兰玉树一样的人,若能给他做妾,这一辈子值了。”肖晴娘紧紧握着她的手,“你和我情况差不多。但你和我有一点不同,你、你生得比我强太多!”
肖晴娘发自心底地羡慕林嘉的容貌。
她若生得这般容貌,有那一线希望,必要放手搏一搏的。
可现实太骨感,她什么都没有,注定了和探花郎不会有交集。
林嘉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手抽了回来,严肃地道:“你这话我不认同。‘聘者为妻奔者妾’、‘妻者齐也’、‘为君一世恩,误妾百年身’……这些你难道没读过?你我都是正经良家,好好的,干什么要给人做妾。你也不要拿我姨母说事,当年她才多大,这种事也由不得她。再一个,她是个没读过书的人,你和我都读过书,岂能一样。你这话拿去说给十一娘十二娘听听试试,你看看她们以后会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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