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叩见皇上。”段云嶂回过身来,见金凤跪在地上,一惊:“皇后什么时候来的?”
金凤径自站起身来:“臣妾见皇上正在作画,不敢打扰。”
段云嶂脸上有些窘迫,便让开两步,道:“皇后也过来鉴赏鉴赏?”
“皇上的画作,臣妾不敢妄加品评。”金凤恭敬地低头。
“这有什么不敢的?”段云嶂皱眉,“白玉的话你也听到了,有任何感想,不妨直言,朕绝不会怪罪于你。”
“……臣妾遵命。”金凤于是走上前去。
“皇后以为如何?”段云嶂一双黑眸罩定了她,却并不以为她能够说出什么过人的见解来。
金凤细细瞄了两眼那兰草图,又抬头看开在前方的那丛兰花,半晌才道:“臣妾想……兰花该浇水了。”
段云嶂和刘白玉对看一眼,莫名其妙。
“亭罗殿专责侍弄花草的是哪一个?”金凤又冒出一句。
左右忙乱一阵,推出一个宫人,却正是刚才到香罗殿去要雨前龙井的那一个。
“你可知罪?”
“啊?”那宫人茫然。
“跪下!”金凤声音转沉。
“亭罗殿的兰花是宫里最好的品种,怎么今日却这样垂头丧气的?本宫问你,你有几日没给兰花浇水了?”
“娘娘……”那宫人颤抖着跪下,“娘娘,亭罗殿里最近事情太多,故而怠慢了兰花……”
“因为别的事情,疏忽了自己的本职,这难道是值得称赞的事情么?”金凤看也不看她一眼,偏头对素方吩咐道,“按照规矩,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素方强忍着得意,低首道:“是。”
金凤再向段云嶂道:“皇上,兰草紊乱,是兰草的问题,不是皇上的问题。下回皇上找一丛好看些的兰花照着画,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她眸中带着笑意,段云嶂却觉得那目光像一条小蛇在他身上蹿来蹿去。
他没由来地打了个哆嗦。
“那个……皇后……”
“啊!”金凤忽然叫了一声,恍然惊醒似地道:“臣妾险些忘了,臣妾是来给皇上送茶来的。”
刘白玉在一旁拧着帕子,低头道:“白玉不知道雨前龙井的珍贵,每次皇上来都泡上一些,没多久就喝完了。白玉怕皇上喝不惯别的茶,这才大着胆子去向娘娘讨要。没想到还劳烦皇后娘娘亲自来送,这真是白玉的罪过。”
段云嶂见她楚楚可怜,不免生出几分怜惜之情,道:“这哪里是你的过错,是朕的过错才是。皇后,可不要为了这一点小事责怪白玉。”
金凤瞧着段云嶂那张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心里浮起一丝烦躁。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他从前说过的那句:“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段云嶂今后会是个好男人吧,这么懂得怜香惜玉。
唉,如果当初她没有横插一脚,而是让刘白玉顺利登上后位的话,段云嶂大概会过得十分圆满。金凤这样想着,不由得满怀同情地看了段云嶂一眼。
段云嶂接触到她幽怨的眼神,胸口一闷。
“茶已送到,臣妾告退了。”金凤又屈身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段云嶂抚着胸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始终都没有想明白,那一瞬间的闷意从何而来。
刘白玉见他发呆,轻唤两声:“皇上?皇上?”
段云嶂没有反应。
刘白玉咬了咬唇,扑通一声跪下:“皇上,白玉向您请罪。”
神智回笼,段云嶂连忙扶起刘白玉:“你这是做什么?”
“白玉有罪。皇上常来亭罗殿,皇后娘娘一定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皇上,”刘白玉抬头,一双秋瞳里含着浅浅的水雾,“皇后娘娘就算再宽宏大度,也不过是个女子,自己的夫君垂怜别的女子,她怎么会不吃醋呢?”
段云嶂张大了嘴:“你说……黑胖……呃,皇后她……吃醋了?”
刘白玉点点头。
段云嶂默然。
因为魏太傅那件事,他心中的芥蒂一直难消。他的确是很久没有去香罗殿了,也很久没有见到小黑胖了。偶尔会听闾王段云重说,小黑胖被太后拖去管理后宫事务,每日被压榨得十分凄惨。
想想不到两年前,小黑胖被他拖着跑城门的样子,他唇角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看她刚才的气势,果然有了几分皇后的架势。
一时间,竟有一种家有黑胖初长成的感觉。
小黑胖会吃醋?
一旁那遭了责罚的宫人哀哀地膝行过来,在段云嶂脚边叩着脑袋:“皇上,都是奴婢开罪了皇后娘娘,不关白玉姑娘的事啊!奴婢……奴婢今日不过是去讨了些茶叶,皇后娘娘的脸色就变了,奴婢……奴婢……”
刘白玉也轻轻跪下:“皇上,要责罚就责罚白玉,请饶了这些宫人吧!”
周围的宫人都哀哀戚戚地抽噎起来。
“都别哭了!”段云嶂被强行从回忆里拉出来,烦不胜烦。
宫人们对视一眼,连忙噤声。
皇帝生气了,从此以后,皇帝心里就会留下皇后善妒的印象吧?
段云嶂再扫了一眼跪了满地的宫人,皱着眉,拂袖而去。
“小孙子,摆驾回轩罗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