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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在此时,皇帝身边的内侍神色急切进门,在皇上身旁悄声耳语了几句。
    皇帝当场打翻了手边一个杯子。
    李弗襄病了。
    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宫女贵地回禀:“小殿下病起的突然,陛下去上朝前还好好的,只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发咳喘,浑身滚烫。”
    太医乌泱一群静候在内。
    皇帝大步走进寝宫,人还未到床前,低怯的咳声传出来,伴着急促的喘息,听着就让人觉得揪心,李弗襄小脸苍白,难掩痛苦,人介于清醒和昏迷之前,怎么唤都没有回应。
    皇帝:“太医!”
    太医说:“从脉上看,小殿下素体虚弱,喘证或许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又加上最近入冬后气候转冷,寒气侵肺也有可能……”
    皇上问:“怎么治?”
    太医说:“风寒好治,臣开几贴药,静养几天便可大好了,只是这喘证,缠绵难愈,急不得一时。”
    郑千业一直没说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静静打量这孩子。
    太医们商量药方的间隙。
    郑千业说:“云钩幼年也有喘疾,可能是随了他娘,我驻守西境时遍寻天下名医,终于在江湖上打听到了一位高人,我将云钩送到他的药谷里治了两年,才接回来,神医说此病无法根治,但经过药谷的调养后,云钩的喘证真的再也没犯过。”
    皇帝:“药谷里的神医?”
    郑千业点头:“是。”
    皇帝:“朕派人走一趟。”
    郑千业:“药谷毕竟是个江湖帮派,朝堂与江湖一向泾渭分明,恐怕不太好交涉,还是让我儿去吧,有几分旧交情在,好说话。”
    乾清宫一大早折腾得人仰马翻,待到药灌下去,李弗襄的病有所缓和,皇上终于腾出时间收拾乱摊子。
    高悦行暗中搅乱了池水,把此事最大的功劳算在了陈太医的头上。
    皇上给的赏赐不含糊,陈太医提拔为太医院医正,银钱流水似的抬进了他的府中,陈太医十分受用,将银钱分了一大半送到了傅芸面前。
    傅芸望着银钱发愁,急道:“高小姐,这可怎么办哪?”
    高悦行坦然道:“给你自然有给你的道理,你收着呗。”
    傅芸:“可是,可是我受之有愧,无功不受禄,我稀里糊涂的,根本什么也没做呀。”
    这人实诚得要命,是个死心眼,高悦行知道和她一时是说不通的,于是宽慰了几句,便跑到院子里去了。
    生辰过后的第二天,李弗逑门口还堆着许多原封不动的贺礼。
    高悦行很想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李弗逑,但等了一天都没有动静,皇上好似把这个人忘了一般,没有任何旨意传下来。
    高悦行摸到了些门道。
    皇上就是这么个人,不喜欢谁就不搭理,把人晾在那儿权当不存在。
    可是,显然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不喜欢的层面,前朝内宫所有眼睛都盯着,血淋淋的伤口和丑闻都摆在了台面上,皇帝必须得处置。
    李弗逑吊在门上的杜鹃幼鸟彻底风干了。
    高悦行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了一声尖叫。
    ——“快来人!三殿下自缢啦!!”
    高悦行心里咣一声,又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若是换做往常,皇帝的心头肉出了闪失,底下伺候的奴才们不用招呼便会蜂拥而至。
    可此时,东侧殿的姑姑哭喊的声音一层层回荡在小院里,过了许久,才有零星几个奴才出来看热闹,而且他们还都袖手站在了门前,没有任何急切帮忙的意思。
    高悦行看到惠太妃屋里的人站在廊下,严肃的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回屋了,之后再也不见动静。
    李弗逑身边贴身伺候的姑姑独自把人救下来,委跪在地上,抱着他大哭。
    无人去禀报皇上。
    也无人去请太医。
    李弗逑眼睛半眯着,眼前花白一片,很久很久才恢复了正常的视觉。他谋划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从把那只杜鹃幼鸟吊在门上开始,他就在谋划自己死亡。
    听说梅昭仪当年也是自缢而死。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和彩绣裙下垂坠的红色流苏。
    高悦行踏进了东侧殿的门,说:“太医在路上了。”
    李弗逑呛咳了两声,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救我干什么?”
    高悦行心里一片荒芜。
    她不是救他,而是留着他有用。
    旧案尘封了十年之久,当年的线索早就埋进了时间中,如果说还可能有新的进展,那必然是藏在李弗逑的身边。
    所以他还不能死。
    李弗逑身边的姑姑重重叩头:“多谢高小姐,您就是女菩萨……”
    丁文甫到景门宫时,正好赶上这出闹剧的尾声。
    许多眼睛暗中盯了过来,就连惠太妃也以为丁文甫是来传陛下旨意的。
    可丁文甫只是行了个礼,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告知惠太妃,皇帝要将高悦行接走。
    理由是李弗襄喜欢她。
    她要去乾清殿陪李弗襄了。
    高悦行只是不舍地看了傅芸一眼,惠太妃立刻大度割爱,允许高悦行把人带走。
    傅芸帮高悦行简单收拾了一些随身的东西,便跟着丁文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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