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在一屏之隔的外间。
高景也在。
高悦行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君臣二人不约而同在心中大受震撼。
李弗襄望着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想,她有父母家人在,有比他更重要的人陪着她。
他可以忍受失去她。
却不能因一己之私将她从富贵乡拉到泥泞里,让她背弃父母,回不了家。
高悦行伸出双臂:“过来。”
李弗襄试探地将头搁到她的腿上,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便放心地卸下全身的警惕,顺势滚到了她的怀中。
高悦行抚摸着他柔软顺滑的头发,说:“今天你听到了吗,陛下说他把我赐给你了,陛下金口玉言,圣旨不可违,从今以后,我们名正言顺在一起。”
皇帝停了这话,一皱眉,似乎觉得不对劲。
当时他在高台上哪一番气话,可没料到竟让高悦行钻了空子。
就连高景,也没从这么刁钻的角度理解皇帝的那一番话。
君臣之间暂时忘了别扭,一个惊愕,一个惊惶,对视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全订抽奖已发
昨天红包已发
今天依然评论小红包
晚安!
第33章
……她硬要这么理解, 也不是不行。
皇帝金口玉言,那一番话,当时在场一万禁军都听在了耳朵里。
当然他也可以翻脸不认, 如果他豁得出去的话。
明明还只是两个孩子,怎么就情深义重到撕不开的地步了呢?
高景养的这个女儿真是……和她父亲一脉相承的狡猾。
皇帝在那一瞬间,心中思量了很多,他是疼爱这个孩子, 希望他此后一生顺遂, 但为人父母, 终究不可能护孩子一辈子, 尤其他还是皇帝,百年之后, 他驾崩, 皇权更迭, 新帝登基, 可未必能容得下这个占尽了圣恩的兄弟。
他刻意推着李弗襄和郑家亲近,便是在为他的将来打算。
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即使显贵如郑家,也不可能长盛不衰。但至少目前看来,郑家的几个后辈, 皆是有志之才, 看在已故郑皇贵妃的份上, 日后可作为李弗襄的倚仗。
皇帝想得越多, 便恨不得越周全, 逐渐的, 他觉得单一个郑千业恐怕还不够, 治国之道,总得讲究个成双成对,文武双全。
武将多半耿直,玩转朝堂工于心计还是得看文臣。
可文臣才不好糊弄呢。
皇帝现在看高景,就像一直老狐狸眯着眼在打量猎物。皇帝若为了李弗襄的将来打算,早早定下这么一桩儿女亲家,他们家其实不亏。
高景心里当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能一路畅通无阻高升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上,除却自身的才华,人情世故必不可少,淌着官场里那深不见底的浑水向上爬,难得还能摘得一身干净,不结党不营私。为官一道,高景是有些手段的。
高景心里也愁。
他倒不是对李弗襄有意见,而是对这位亲家公太不满了。
奈何这对小鸳鸯是棒打不开,人拆不散啊。
两只老狐狸各自心怀鬼胎,最终这件事情,不得不看在孩子的份上,各自捏着鼻子假装轻描淡写揭过去。
“圣旨呢,朕想先放一放,毕竟两个孩子还小呢,感情一事尤其不容胡来,依朕看,还是等两个孩子成年再做打算吧,高卿意下如何?”
“陛下所言甚是。”高景硬邦邦地说,他实在是笑不出来。无论他家女儿和李弗襄的婚事将来是成还是不成,在他们彻底定下来之前,高悦行是别想在京城议亲了,经此一夜,谁不知道这个女孩是皇帝打算留给自己儿子的呢?谁还敢跟皇帝抢呢?
“高卿放心,即使将来此事不成,朕也绝不会薄待阿行这孩子,对于朕来说,从小养在跟前的情分,和亲生女儿也没甚两样。”皇帝这是又要把高悦行接回宫里去。
“皇帝若能念着这份情,对我家阿行有几分回护,臣便感激不尽了。”像上次狐胡细作那种事,多来两回谁能受得住,都是爹生娘养的骨肉至亲,高景是在暗示皇帝,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他不会忍了。
“高卿见外了……”皇帝高深莫测地一笑。高家女儿若有什么闪失,还不是要了皇帝儿子的命,皇帝那儿子与他本来就不亲,万一搞不好还会记恨在心,皇帝就算是为了讨儿子欢心,也不能让高家女儿出闪失。
闹了几天,好歹今年的春猎没耽搁。
李弗襄重新住回了山上行宫,顺道把高悦行也带了回去。
高悦行的失而复得,令他肉眼可见的开心,即便第一次的蓄谋逃跑失败,他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闹了这一通,把娘子找回来了,仿佛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宫里的那么多双眼睛都在暗中盯着,等着看好戏,李弗襄胡闹过了分,惹得陛下大怒,陛下还能像从前一样疼他宠他么?
皇帝处理完杂事,踏着夜色回行宫,在台阶上,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抹金,他只是一停脚,小内侍有眼色地去捡来给他看,是一颗拇指大的金花生。
皇帝忽然想起了刚抓到李弗襄时,他身上带的一布袋干粮,里头全是干巴巴的窝头。
李弗襄被他抱进天底下最富贵的宫里养着,吃最精细的粮食,穿最柔软的绸缎,撒着最不值钱的黄金,换了寻常人,哪里舍得下这一身的荣华,不消几个月,仅仅几天,那干巴巴的窝头怕是就入不了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