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殿下真是对韩夫人宠爱有加啊, 那位红颐姑娘早早就进了成王府却是至今未有动静呢。”墨紫幽继续道, “倘若韩夫人一举得男, 这便会是成王殿下的长子,若是将来韩夫人成了正室,又或者成王殿下没有嫡子。那么此子继承大统便是名正言顺, 以韩总管你在后宫和前朝的势力,想来他仰仗于你必然是一生顺遂。”
韩忠心中一震,他总觉得墨紫幽这番话是在暗示他,只要韩艳得男,楚玄登基之后若有生变,以他本事将来靠着韩艳之子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未尝不可。
而此事,他的确想过。他虽帮着楚玄,但未必没有提防着楚玄, 他牢牢把控着自己手中的势力,就是防着有朝一日楚玄大业得成时找他秋后算账。真到那时,他便一不做二不休,暗中解决了楚玄,再扶韩艳之子上位。
“韩总管,成王殿下倘若当真记恨于你,便不会让韩夫人有孕。”墨紫幽点到为止道, “你能想到的,难道他想不到?他让韩夫人有孕,这岂非说明他相信韩总管你。韩总管可莫要负了他的这份信任。”
韩忠心中又是一震,的确,他能想到的,楚玄自然也想的到。他韩忠有多大的野心他相信楚玄很清楚,只要韩艳有子,他无论如何将来都会扶这个孩子上位。
他要让大魏未来之主身上流淌着自己的血脉。
他要做千古宦臣第一人。
可楚玄还是放任韩艳怀上孩子,而这个孩子很可能会成为楚玄的长子。楚玄这般为之,岂非是在默许他,又或者这个孩子也能算是楚玄给他的一个承诺。
一瞬间,韩忠面上神色轻松起来,他掩饰地笑道,“墨四小姐说笑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况且王爷迟早是要迎娶正妃的,也一定会有嫡子的。”
墨紫幽在心中轻笑,她知道韩忠方才那动摇的心意再次稳住了。这世上最难把握的便是人心,最容易被玩弄的也是人心。
有些人只可利诱不可情动,只要利益足够大,所有的野心家都喜欢冒险,韩忠就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他甘愿为自己的野心在楚玄身上冒一次险。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时候只要利益合拍,血海深仇都都抛诸脑后。
“我耽搁久了,该出宫了。”墨紫幽淡淡道,她对楚烈临走时所说的话有些在意,总觉得他那份大礼不会是什么好事。
“马车早就安排好了,墨四小姐慢走。”韩忠向着那名站在三十步远的宫女招手,又向墨紫幽道,“对了,我本是来找墨四小姐你的,皇上知你此次受了大委屈,是以决定重赏你以作补偿,一会儿给你的赏赐之物便会送到墨府。”
“有劳韩总管了。”墨紫幽向着韩忠福身行礼,便由那宫女陪同着往皇宫正南门方向走去。
韩忠站在原地看着墨紫幽的背影,不得不说墨紫幽又一次让他吃惊。那天在司正司前,她对他说出她自救又能除掉全祖清的计划时,他就对这个女子感觉吃惊。他原以为她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空有姿色的普通弱女子罢了,却不想她竟有陈平之才,够阴狠,敢冒险。
而方才,她的言语虽然很隐晦,却是不动声色地替他分析了支持楚玄的利弊。这般计深虑远,奇谋善断的女子死在牢房里的确可惜,难怪楚玄舍不得。
墨紫幽出了皇宫正南门,一路走到下马碑界外韩忠替她安排的马车前时,忽然就想起先前在幽司铁狱里,姬渊对她说,她出了幽司铁狱恐怕他都还出不来,如今还真是如此。方才她都忘记问一问韩忠,姬渊何时才能被放出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就想要发笑,才刚露出笑容,面色却又凝重起来。韩忠已知姬渊是楚玄的人,他们二人一个是皇上身边的宦官,一个是皇上身边的弄臣,地位和作用都有些相似,韩忠难免会对姬渊有争胜之心。
突然,一阵迅疾的马蹄声打断了墨紫幽的思绪,她抬头看去,就远处见一人一骑白骑疾驰而来。那人骑着马一路直冲到宫门前的下马碑前,却是在看见墨紫幽时微微一楞,又立刻纵马到她跟前,下了马看着她道,“你还好吧?”
却是云王楚卓然。
“我很好。”墨紫幽先是微楞,又笑了起来,自薛颖与七皇子楚宣大婚之后,墨紫幽已有一年多未见过楚卓然。一来她甚少出门,二来后来又是叶太后国丧,楚卓然按例要为叶太后守孝二十七个月,自也不会出门。
只是几个月前,西北几个归附于大魏的小国突然作乱,朝廷用兵之际便夺情起复楚卓然,让他带兵前去平乱,算算已有四个多月,期间捷报频传,想来今日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得胜归来了。
墨紫幽仔细打量着楚卓然,就见他穿一身冰冷威武的战甲,往她身前这么一站,行伍人独有的沉重威压便直逼她而来。只是他面色有些憔悴,似乎非常疲惫。她顿时就道,“王爷凯旋归来,怎不好好梳洗一番,这副模样面君,未免有些失仪。”
“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出事了。”楚卓然低头看着她,淡淡道,“我只是怕这一次又会来晚了。”
墨紫幽一怔,她与楚卓然也算是朋友,他得知她出事,赶来为她求情也是应该。只是他那句话,分明仍是将她与苏雪君重叠在一起,苏雪君出事时,他远在边关带兵与梁军交战,的确没来得及为苏雪君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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