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五月初,皇上龙体大安,终于可以理政。他便收回了楚玄的监国之权,却也未让楚玄如从前一般赋闲,反而将六部之中最为重要的吏部交给楚玄掌管。皇上这一个举动,很明显地说明了楚玄如今在他心中的份量。
同时,皇上又下令在五月初五举办端午赛舟之宴庆贺他病愈。
可是,在端午行宴当日,兵部突然接到北疆急报,北方的戎狄突然集结大军进攻大魏北疆,北疆驻防竟被戎狄大军一击即溃,一连被夺走了数个城池,边关告急。
皇上立刻责成兵部集结二十万大军派往北疆退敌,可是该派谁为三军主帅却令皇上犯了难。
恰好一个月前,大魏东北一个附属小国遭遇他国入侵而向大魏求助,众臣商议之后,便让云王楚卓然带兵前往支援。
而如今宁国公镇守西南正时不时与因抢夺西狼王位而混乱的西狼人冲突,原本戍卫北疆的徐家人又因徐淑妃和八皇子楚玉一事免职赋闲在家,掌管中军的三位将领东乡侯,江夏侯,永城侯倒是可用,然而他们三人是戍卫金陵城的,将他们全派出去了,皇上难免不安。且这三人里,东乡侯因七皇子楚宣被牵连,另两位在军中的威望还不足,做一军之将可以,做三军统帅却是不行,怕压制不住其他将领。
国中竟然无大将可用。
就在皇上为此烦忧而召集群臣廷议时,秦王楚烈站了出来,提出愿为三军之帅,带兵前往北疆,替君分忧。楚烈是皇子亲王,单凭他的身份就足以凌驾于那些武将。楚烈这些年来也曾带兵剿匪,有军功在身,对于行军打战并非生手,再有军中人才从旁襄助,必然可以胜任。
只是,楚烈刚站出来,楚玄也跟着站出来要争这个三军统帅之职。一则,他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得畏战退缩,二则这一趟前往北疆,单是大魏的主力军便有二十万,楚玄怎能放心让楚烈掌握这些军队。
无论是楚烈还是楚玄都是亲王,两人自小跟在皇上身边,对于他们的智慧和才能,皇上都很清楚放心。不过相比才刚刚监国半年的楚玄来说,曾有军功在身的楚烈在军中威望上要比楚玄更合适一些。
可皇上最终却是定了楚玄为三军统帅,命他带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北疆夺回失地,驱逐戎狄。
廷议散后,楚玄独自一人大步向着宫门走。这个结果早在他与姬渊意料之中,国中无大将便只能以亲王之尊为统帅。可楚烈就快要娶宁国公的外甥女墨紫冉,再加上先前楚烈频频闹出事来,皇上疑心过重,如何敢将二十万大军交于楚烈之手,故而十之八、九这个三军帅位会落在楚玄的身上。
只是行军打仗并非儿戏,这一仗楚玄若是败了,日后朝廷再想收复北疆失地便很难,还会使大魏失去北方屏障,而他也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可他若是胜了,若是声誉过盛反而会引起皇上忌惮。
可偏偏这个三军之帅,他又不得不争——
他回想起五月初五兵部刚刚接到急报那夜,他在姬渊的小楼上与他秉烛夜谈。
那夜,姬渊便对他说,“王爷,秦王一定会站出逼你争这个帅位,而你必须得争。”
那时,他忧心地回答道,“可若我带着大军在外,后方却全为秦王所控制,这实在太过被动。”
姬渊却是笑了,他那双雾气氤氲的凤眸在烛光下闪着烁烁的华光,他道,“所以王爷要记住我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忽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灼的视线正盯着他。他回过头,远远望见楚烈正站在议政殿外的汉白玉扶栏后,笑盈盈地看着他。
夏日早晨的阳光打在楚烈半边脸上,将他另半边脸蒙上一层朦胧的阴影,在这半明半暗,蒙昧不清这,竟隐隐透出一种诡异来,仿佛是一个会将人吞噬的陷阱,令人不寒而栗。
楚玄微微皱起眉头,又回转头大步继续向着宫外走。
他想起那夜姬渊最后那句话,“王爷,便在这一战与秦王分出胜负如何。”
议正殿外,萧镜之慢慢走到楚烈身后,微抬起下颌看着晨光中楚玄远去的背影,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却让成王抢了去。这一趟,他若是败了也就罢了,他若是胜了,他如今在朝中的声望就会更上一层楼,令你望尘莫及。”
“古往今来,有几位帝王是靠着声望被推上皇位的?”楚烈却是淡淡笑起来,“靠的都是全都诡计与手段。拼的是耐心与狠心。他当初为太子时,声望之高何曾不是令我望尘莫及,可后来呢?且他行军在外,而我却在他后方,多的是法子可以摆布他,所以他无论是胜了还是败了,都甚合我意。”
“所以你其实根本就不想争这个三军之帅?”萧镜之蹙眉道。
“不,我只是做了两手准备罢了。争到手了,有争到手后的策略,失败了,也有失败之后的方法。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喜欢留下后招。”楚烈笑着道,“且,我就快要娶你那个表妹了,宁国公手上已有西南二十万大军,以我父皇的性子怎会放心再交二十万大军在我手上。”
萧镜之盯着楚烈沉默不语,楚烈的确是永远留有后招,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说到宁国公,那件事你们处理的如何了?”楚烈转过身来,将背倚在汉白玉扶栏上看着萧镜之,道,“我听说皇上已让韩忠派了幽司的人秘密前往西南调查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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