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她抬起头,原本宛若桃花的一双大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们要是敢伤害我的家人,我一定和他们同归于尽,就是死也不放过他们!”
黄玫瑰被白辛夷眼睛里的恨意吓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一向淡定的文心兰,也被震慑住了,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异。
白辛夷就是说给文心兰听的,她不管文心兰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让他们知道,就算是泥人也有脾气,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化妆室里的三个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地换衣服化妆。最后还是白辛夷化好妆,打破了沉默:“我去上台了。”
白辛夷到了舞台,冲着台下鞠了个躬:“下面这首《百花歌》是岑先生点给自己的妻子岑太太的,牡丹在此祝贺二位新婚之喜,祝福贤伉俪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音乐响起,白辛夷随着节奏,缓缓开口:“春季里来百花开,百花园里独徘徊,狂风一阵落金扇,从此相思挂满怀;夏季里来百花开,奴家移步到西厢,...............”
一曲结束,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白辛夷向台下的客人鞠了个躬后,回到了舞池旁边的候场区。
几个没被点台子的舞女立刻围了上来,挤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
“牡丹,听说你得罪了唐欣小姐,你可要小心了。”一个梳着宫廷式卷发的舞女关心地说。
另一个留着爱司头的舞女说:“要我说,既然唐小姐嫉妒你和傅处长,没事找事,那你干脆就坐实了。有傅处长护着你,看她还敢不敢找你的麻烦?”
“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啊?牡丹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干嘛要和他们牵扯不清,当谁多稀罕他们似的,不过是些软骨头罢了。”姚曼卿正好过来,听到爱司头舞女的话,立刻不屑道。
爱司头偷偷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其他人也没了兴致。
一来就被几个舞女围住,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的白辛夷,冲姚曼卿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曼卿姐,我是不稀罕他们,可耐不住有人不放过我啊!”
“就是啊,曼卿姐你有那些遗老护着,我们怎么办啊?”一个新来的小舞女说。
姚曼卿正要反驳小舞女的话,就见红姐火急火燎的过来了,“曼卿,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把客人撂在那了?叶先生可是花了一千块买你的钟,你可不能拿架子。”
红姐把不情不愿的姚曼卿拉走了,几个小舞女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一千块啊!她们一个月都赚不到一千块。
白辛夷也有些咋舌,难怪红姐现在也没歇了让她做舞小姐的心思,原来舞小姐这么赚钱啊!就算是一千块法币,也值五百多大洋呢。
一下午,白辛夷又断断续续地唱了几首歌,茶舞结束,是吃晚饭休息的时间了。
茶舞七点结束,八点餐舞开始,她们只有一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大家都很珍惜这短短的一小时,因为只有这个时间,才彻底属于自己。
白辛夷和黄玫瑰文心兰一起去了一楼的餐厅,三人打好饭菜和另外几个舞女坐在一张餐桌前吃饭。
晚饭是米饭、红烧鱼块、素炒空心菜和冬瓜排骨汤,这是一般歌女和舞女的标准,像胡莉莉姚曼卿这些红舞女和经理大班,要比她们多一道硬菜。
因为心里装着事,还老是莫名其妙的发慌,白辛夷的胃口不怎么好,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就吃不下去了。
正心不在焉地数着米粒,就见大堂前台的一个相熟的侍应生,急冲冲地走到她的面前:“牡丹,你妈妈来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啪嗒,筷子落地的声音响起,落在木地板上,异常清脆。
白辛夷蹭地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跑。慌忙之中,不但撞翻了椅子,还差点撞倒了人。
她发疯一般往外跑,一口气跑到了舞厅门口,就见杨爱娣正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眼睛红肿,头发散乱,浅色棉布旗袍上血迹斑斑。
“妈,出什么事了?”
“辛夷,你弟弟……….”杨爱娣哭得说不下去了,抓住白辛夷的手臂,身子颤抖个不停。
“妈,您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祺他们三个被车撞了,小祺因为护着小庭和彦彦,伤得最重,医生说……….医生说,他们不敢保证小祺能救活,就……..就看………..”杨爱娣放声大哭。
“妈,您别哭,我去找人请假,咱们马上就去医院。”白辛夷强自镇定下来,知道弟弟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白辛夷跑到化妆室拿起自己的手提袋,又回到餐厅找红姐请假,“红姐,我弟弟出了车祸,我得去医院一趟。”
红姐连忙说道:“好,你去吧,需要钱吗?”
“牡丹,我这里有钱,你带上。”姚曼卿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手提袋,拿出了一叠钱。
胡莉莉也打开了手包:“我这也有。”
“谢谢,暂时不用,我弟弟已经被送进医院了,如果以后需要钱,我再找你们借。我走了,谢谢你们。”白辛夷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暖暖的。
即使世道黑暗,也有人愿意用善意温暖你。当然,她也没有忽略文心兰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
白辛夷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恨意,和众人招呼一声,匆匆地离开。
母女俩坐着黄包车到了医院时,白良杰正抱着头蹲在手术室外,呆呆地盯着地面,一动不动,看起来无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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