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良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法币出来,这是白辛夷这两个月的薪水,将近一千块,加上以前结余的一百多块钱,正准备拿去兑换成大洋的。昨天一下子就交了八百块,还剩两百多块钱,
白辛夷接过钱和单子,找到了缴费处,将缴费单递进窗口。
收费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或许是值了一夜的班心情不好,他不耐烦地接过单子,面无表情地说:“两百六十块。”
白辛夷数出两百六十块钱出来,递进了窗口。
虽然男人态度不好,但业务能力还算不错,刷刷刷一会的功夫,就写好了收费单据。
白辛夷接过单据,说了声谢谢。看着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法币,苦笑着摇了摇头,穷人真的生不起病啊。
将单据送给值班护士,白辛夷回到走廊,父母已经收拾好了。杨爱娣和白良杰的身上还穿着染血的衣服,加上又熬了一夜,看起来非常的狼狈。
“是白俊祺的家人吗?”从特护室里出来一个中年女护士,冲白家三人问道。
“我是白俊祺的姐姐。”白辛夷连忙上前,白良杰和杨爱娣也围了过来。
“你弟弟醒了,你们是继续留在特护室呢,还是回病房?”女护士看了看白良杰夫妻俩朴素的衣着,又看了看白辛夷不俗的气质,不确定地问:“留在特护室的话,每天要多交一百块的特护费。”
“留在特护室吧,有你们这些专业护士和这么多仪器,我们更放心。”白辛夷不假思索地说。
特护室相当于后世的重症监护室,不但有专业的护士,还有很多仪器,发现问题也能及时抢救。白俊祺至少在特护室待上三天,才更保险。
“那好,你们再去缴纳三天的钱,三百块。”护士对白辛夷的态度不错,知道这是一个疼弟弟的姑娘。
“我现在就回家拿钱,我刚刚交了两百多块医药费,现在身上没钱了。您放心,我很快就拿钱过来,我弟弟拜托您了。”白辛夷说着,朝护士鞠了个躬。
护士没想到白辛夷会给她鞠躬,愣怔片刻后,嘴角微弯:“那你快点,过了中午你们要是不交钱,病人只能回病房了。”
白辛夷再次道谢后,和父母坐回椅子上。
“还要三百块啊?要不咱……?”杨爱娣试探着说。
白辛夷立刻肃然道:“不行,不能因为心疼钱就不顾小祺的安危。”
“家里没有法币了,要不咱和周先生程先生兑换点法币?”杨爱娣和女儿商量。家里只有以前换的大洋,用大洋付钱,医院可不给折损。
“你们别担心了,我找同事借,月底发薪水还她们。”白辛夷有些后悔当时没拿姚曼卿的钱,以至于现在还要再跑去借钱。
这家位于法租界的洋人医院,医疗水平在上海是数得着的。当然,收费也很昂贵。
白辛夷先去医院附近买了早餐送上来,就匆匆去找同事借钱去了。白良杰和杨爱娣知道儿子醒了,这才有了胃口,两个人带着白俊庭和白俊彦,吃了一顿早饭。
白辛夷离开医院,拦了辆黄包车,向车夫报了姚曼卿位于霞飞路寓所的地址。她只知道姚曼卿住在钻石公寓,至于哪一层哪一套就不知道了。
早上天气凉快,车夫一溜小跑,不断将行人甩到后面。
白辛夷从包里掏出小圆镜,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一边从镜子里观察身后。身后那辆黄包车,从医院就开始跟着她了。
她只当没看见,继续赶路。黄包车快行至贾尔业爱路的路口时,一辆黑色越野车驶了过来。
白辛夷忽然改变了主意,她勾起嘴角,朝那辆黑色越野车挥了挥手。
越野车停在了黄包车前,傅靖之摇下车窗,从里面探出头来:“白小姐,这是?”
“傅处长,我本来要去霞飞路找曼卿姐的,既然遇到你了,那我就不去曼卿姐了,这个时间她恐怕还在睡觉。”
“需要傅某帮忙吗?”傅靖之看着眼前素面朝天的姑娘,头发凌乱,衣服皱皱巴巴,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傅处长身上带钱了吗?借我四百块钱,我月底发薪水还你。”白辛夷声音很大,足以让后面跟踪她的人听见。
傅靖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黄包车,淡淡道:“不急着还,白小姐拿去用。”
说着,拿过副驾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出来,数也没数,“是白小姐过来拿,还是我送过去?”
“还是我过去拿吧,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白辛夷下了黄包车,走到车窗前。
“白小姐,出什么事了?”傅靖之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后面怎么还跟了个尾巴?”
“我弟弟被车撞了,现在在特护室里住着呢,家里钱花完了。”白辛夷说完,也压低了声音:“凶手不是唐欣,就是文心兰背后的特高课,或者两者都有。”
“有时间细谈,白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傅某一定尽力。”
紧接着,傅靖之声音扬起:“白小姐,要是钱不够了,就找傅某拿。”
白辛夷考虑到后续的治疗,干脆从里面数出一千块钱法币,“借傅处长一千块,我会尽快还给您的,谢谢傅处长,您还要上班,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白小姐再见!”傅靖之摇上车窗,发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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