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剩下的两箱子金条,一家分了一箱。
待那两对夫妻离开,黄美云看着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的屋子,心里一阵酸涩。
“老爷,你把东西都给了他们,一点都不给靖之他们留吗?同样是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他们又是房产,又是金条,靖之辛夷和七七虎子什么也没有,你的心太偏了。”黄美云落泪道。
傅玉湘瞥了老妻一眼淡淡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靖之有能力自己挣家业,不比他们两兄弟坐吃山空的强?”
要不是知道她的为人,他真的要怀疑她是故意要把两个继子养废了。
“我对不起靖之,我为了做个好继母,一直忽略他。那时候他才七岁,被靖民推下水,高烧不退,我怕靖民害怕伤心,硬是把他交给张妈照顾,彻底伤了他的心。”黄美云泣不成声。
她早就后悔了,后悔为了所谓的好名声,对亲儿子不闻不问。她是做了一个好继母,可结果呢?继子继媳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一点不好就翻脸。到最后,孝顺她的还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媳。
“都过去了,靖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男人吃点苦,不是坏事。”白辛夷浅笑。
她不能替傅靖之说出原谅的话,也理解傅靖之对黄美云这个母亲一直无法亲近。有句话说得好,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有些心伤了,再也无法复原。
“辛夷,我还留了最后一箱子金条,这五十根金条你给你父母十根,感谢他们为我们傅家生了个好儿媳。剩下四十根留给七七和虎子。至于你和靖之,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傅玉湘无视哭哭啼啼的黄美云,和颜悦色地对白辛夷说。
白辛夷连忙推辞:“爸,我们不要,您和妈年纪大了,该是我们做儿女的孝顺你们才是,哪能再要你们的东西?这些东西,还是留着你们养老吧。我父母他们我已经安排好了,房子铺子都有,够他们生活的了。”
“收下吧,这是我的心意。”傅玉湘说完,又对黄美云说:“你去和佣人们交待一下,给他们多发两个月的工钱。”
等黄美云出去,傅玉湘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趁着你妈不在,咱们长话短说。靖之要把七七和虎子交给我和你妈,让我们带着他们去香港或者国外,我不同意。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不把孩子带在身边?”
“他没和我说这些啊?”
“他是想先和我商量一下,如果我同意了,他再和你说。”傅玉湘叹了口气:“他是太爱这两个孩子了,关心则乱。你放心,我这个老头子在党内还是有几分面子在的。如果有一天,靖之捅出了天大的篓子,我护不住他,可保下你和七七虎子还是可以的。”
“爸,谢谢您。”白辛夷哽咽了,被傅玉湘的拳拳爱子之心感动得落泪。
“谢什么,既然你叫我爸,就是我的孩子。我这辈子没有女儿,就把你当女儿一样疼。”
“爸,谢谢您,能做您的儿媳妇真好。”白辛夷在心里承诺,余生,会将傅玉湘当成亲爸一样孝顺。
白辛夷是红着眼睛离开傅家老宅的,走的时候带走了十根金条。剩下的四十根金条先由傅玉湘保管,以后给七七和虎子。
经过短暂的考虑,白辛夷留给父母两根金条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八根金条交给了上级。新中国百废待兴,正是用钱的时候。捐给国家,也算她报销国家了。
处理好这一切,也到他们撤退的日子了。
他们是最后一批撤离上海的国民党官员和家属,坐军机飞去台湾。
白辛夷早就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只带了衣物和一些方便携带的值钱东西,其余的日常用品全被她用车拉到了海格路的白家。让沈老师和那几家住客挑选后,其余的都被张叔送到了棚户区。
家里的佣人前几天就安置好了,白辛夷多发了他们一个月工资将人解散。张叔张妈舍不得离开傅靖之这个半主子半儿子,说什么都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台湾。
考虑到潜伏的危险性,傅靖之一开始没让张叔张妈跟着他,给他们在浙江老家买了房子,还给了他们养老钱。可张叔张妈死活不同意,说舍不得七七和虎子,还说傅靖之嫌弃他们老了,不中用了。
无奈之下,傅靖之只能妥协。
至于追随傅靖之二十年的陈盛,这次也和他们一起拖家带口撤到台湾继续潜伏。
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白辛夷的心里很是不舍和忐忑。前路漫漫,等待他们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然而,就在踏上飞机的那一刻,白辛夷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她的身后,有伟大的国家。身边有傅玉湘这个胜似亲生父亲的长辈,有傅靖之这个患难与共的亲密爱人,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白辛夷问女儿和儿子:“七七,虎子,你们害怕吗?”
虎子眨着一双酷似傅靖之的瑞凤眼,充满童真的说:“我不怕,我长大了还要开飞机呢。”
“我也不怕,因为我是勇敢的七七,像爸爸妈妈一样勇敢。”七七稚嫩的声音回响在机舱内,引来众人的侧目。
白辛夷和傅靖之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无所畏惧和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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