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的同学带他进了佘月所在的教室,上午的阳光刺眼,教室里的人很乱,可是同学只是简单一指,他就找到了。
“他好特别……”
十四岁的胡路比十四岁的胡路还敢说。
带他来的同学偷笑,“当然特别,谁见过仰靠在椅子上还能睡得跟头猪一样的家伙?”
“不是的,”十四岁的胡路兴奋地看向同学,两只眼睛像打磨过的水晶,透亮无比,“你不觉得,他身上有光吗?”
第十七章 朋友
在此之前,胡路还是市区十三中的学生,和佘月同级却不同校。初二佘月为躲避跑步搞出的事情,虽然不至于轰动全市,但是在老师圈里也算是广为流传。老师们交流过后难免要取其精华向学生传达“别人家学生”的优秀,这样一来,全市的学生都对佘月此人略有耳闻了。只不过和其他学生跟风念上一句“牛B”不同,胡路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同样是初中生,佘月怎么会这么特别?他想要了解。
而胡路向来说干就干。他向周围的同学打听有没有认识佘月的,正巧佘月此人最近在各大学校都挺火,就有人拿不知真假的十八手消息,把佘月的家底都给抖落了个干净。放学之后他甚至会骑着自行车绕到佘月学校的门口,当然一次都没有见到过本人,因为胡路所在的十三中是全市放学最晚的学校,等他在路灯的陪伴下骑车来到佘月学校时,这里已经一片漆黑。
初三的时候,他因为做化学实验太大胆吓着了老师,第一次被拎出去罚站。和他一同站在走廊里的还有几个学生,人家过来和他聊天,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又聊到了佘月。
其中一个小子十分嚣张,大概是叛逆期的通病——对于父母老师口中的任何事任何人都觉得那就是个屁。佘月很荣幸地在他口中也成为了那么一种窖藏已久风味独特的气体。等老师听到声音出来时,胡路已经把那小子从叛逆期直接打回了幼年期,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只会嗷嗷大哭。
胡路的班主任赶过来,最后连双方的家长都惊动了。
“为什么打人?”成了家长老师口中放不下的问句。
为什么……胡路背着手站在原地想了很久,直到他的妈妈罗女士蹲下来和他直视,用仅有的那只手温柔地帮他擦掉脸上沾染的灰尘。
“条条,你和妈妈约定过,不管开心难过愤怒哀愁,都要一起分享,对吗?”
胡路点点头。
“那妈妈想知道你为什么和那边的小朋友打架,可以吗?”
胡路眨了眨眼睛。他上学早,虽然身高上没有比同龄人差到哪儿去,但是稚气鲜明,眼睛是圆的,脸颊是圆的,连犹豫时嘟起的嘴都是圆的。
“我不是不想说,我是直到你们问了我才开始想我为什么打他。”
胡路的话把挨打孩子的母亲气得要命,感情你想都不想就打人还有理了?然而老师们天然对乖孩子的信任让她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就憋着气听下去。
【那么,为什么打人呢?】
在刚刚沉默的时候胡路想了很久,虽然他自己也很震惊,但是答案应该就是那唯一的理由。
“为了佘月。”
通过另一个孩子的佐证,老师和家长们知道了打架事件的来龙去脉。被打的孩子骂人不对,打人的胡路当然更不对。在领了惩罚任务回家的路上,罗女士问他:“佘月是谁?”
本来还有些垂头丧气的胡路立刻恢复了精神,对妈妈说道:“是我很感兴趣的人!他好特别的,妈妈!你知道么……”
长达二十分钟的路上都洒满了胡路对佘月的介绍,罗女士有时候点头,有时候跟着他一起笑,两个人就这么聊着佘月回到了家。
在这场聊天的最后,罗女士问胡路:“佘月的确很有趣。只是妈妈没听错的话,你和他好像还不认识吧?”
“那有什么!”胡路在门口快速地换了鞋,“我迟早会和他成为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
罗女士看着兴冲冲跑回房间写检讨书的儿子,不由地笑着摇摇头。
她以为这只是少年一时兴趣,没想到第二次从儿子口中听到佘月的名字竟然是在高中择校时。胡路年龄小,爱玩,但是学习成绩一向不差,罗女士和班主任都已经做好计划让胡路到省级实验高中去,结果他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佘月选择的高中,认准了这所学校就死不更改。
最后胡爸爸力排众议,将溺爱孩子的行径贯彻到底,才算如了胡路所愿。
只是在开学前的家庭会议上,胡爸爸再次嘱咐了一遍:“条条,我和你妈妈说过会让你自由成长,但你要意识到,自由不代表任性,只有意志坚定心态成熟的人才有资格谈自由。所以,不管去哪所学校,不管结交什么样的朋友,甚至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未来,我和你妈妈都不会过度干涉。我们唯一会把控你的地方,就是你的品格,这是因为我们要对社会负责。而从父母的角度来说,我们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你不会受到悔恨的折磨。”
胡路明白,于是他向父母保证:“我绝不后悔。”
“那好,”他的父母向他张开拥抱,“祝你高中生活过得开心。”
也许是父母的祝福为他增加了幸运值,虽然没有和佘月分到一个班,但是他所在的班级里有很多佘月的初中乃至小学同学。他用佘月为自己打开了班级里有些排外的交际圈,每天只听同学讲那些佘月的故事就已经乐此不疲。而在这里,也没有人会认为他的行为很奇怪,“因为佘月的身边总是这么奇怪”——大家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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