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心知陛下本就无情无心,于他而言,在乎的人太少太少,压根没有多余的空间去体悟那些无谓的情感。只是,哪怕帝王的情感浅淡得如同天上飘忽而过的白云,却并非不存在。
莫惊春难以自制地想起陛下险些死去那一刻的窒息。
陛下并非不懂。
他只是难以共情,也并不在乎。
如何强求一头疯狂的恶兽去在乎人间真情?
莫惊春也不想提醒陛下。
他事到如今,对正始帝那时的做法都颇感心悸,若是再来一次,莫惊春索性闭过气算了。
在正始帝大肆批判了一通后,他的筷子猝不及防地夹了放在中间的奶香糕。
莫惊春微顿,低头吃茶。
陛下咬开奶香糕的一角,熟悉又陌生的奶香冲入他的唇舌鼻端,仿佛这味道是如此独占,猛地勾起正始帝腹中的馋虫,他的眼睛变得又黑又亮,将余下的那一大半吞了下去。
他吞的动作,微微扬起喉咙,那微闭着眼的模样,仿佛在品尝的是无上的美味。
莫惊春咽了咽口水。
他看着陛下如此……就仿佛在啃着的是自己。
他看着陛下吃得缓慢,却又仔细。
莫惊春“……陛下,您就这么喜欢?”
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吃起来,有熟悉的味道。”他不甚得体地砸吧了下嘴巴,勾起个古怪的笑意。
“有点像是,奶味。”
他慢吞吞地舔过唇角,猩红的舌头一闪而过,让莫惊春猛地僵住。
暧昧而诡异的话语,并没有任何的指向,却仿佛在他清瘦的背脊上猛地抽打了一鞭子。
正此时,正始帝却好像是玩够了一般,将筷子丢到一旁,发出清脆的声响,长手长脚舒展了下腰身,如同弓起的虎豹,而后猛地立起身来,笑吟吟地说道“好了,今日寡人也看了不少,就不再劳烦夫子带着,待会家去,且好生歇息。再……”
他的话顿住,缓缓看向莫惊春。
夫子在他起来的时候,抓住了正始帝的胳膊,也跟着站了起来。
莫惊春沉声说道“陛下,让臣看看。”
他方才就一直留意到正始帝的异样,哪怕是在那挑逗的的动作里,也一直存在的,若有若无的僵硬,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那是……
正始帝垂下的眼神极其冷漠,与他方才的话语毫无关联和温度,只是在触及莫惊春的视线时,还是带着温和的口吻在说话,“夫子,您若是不想碰寡人,就不必再勉强自己。”他说着虚伪的,冠冕堂皇的话。
莫惊春的呼吸微窒,但拽着陛下的袖口并未松开,他咽了咽口水,坚持地说道“坐下。”
正始帝耸肩,看着无奈地坐了回去。
他坐得随意,两脚分开,宽大的袖袍垂落在身上,被陛下不甚耐烦地卷了起来。莫惊春走了过去,正巧站在中间,摸索着将正始帝原本被他亲自掩好的衣襟扯开,露出冰冷的项圈。
“夫子,您这可是在调戏?”帝王故意用这语气调侃着莫惊春。
莫惊春冷冰冰地说道“您如果不再说话,臣会很感激陛下。”他深呼了口气,发凉的手指循着项圈的位置摸了一圈,然后脸色微变,更加用力地撕开衣领,裸露出大片胸膛,连着两三件衣裳都被莫惊春给扯开,透出底下暗红的血迹。
项圈的位置顶在喉结,吞咽时,说话时,脖子转动时,这细微的摩擦看着毫无所谓,实际上却是每一次都在磨损着皮肉。
如果一开始莫惊春看到的痕迹,只不过是红肿磨损,可眼下,暗红的血却是藏在项圈底下,缓慢地渗透出来。
莫惊春颤声说道“您这是在作甚?”
正始帝盯着莫惊春微颤的眼睫毛,那就像是一只轻颤的蝴蝶,垂下来的阴影打在眼下,宛若随着呼吸而动弹。他忍耐一般地抽了口气,尖锐得宛若破空,而后用力抓紧了莫惊春的腰身,将人拢了过来,埋在了他的小腹处。
莫惊春手指下意识还是往陛下的脖颈摸去,在碰了一圈后,他有些粗鲁地抓住后脖颈处的豁口。
正始帝猛地捏住莫惊春的手腕。
正按在要害处。
莫惊春死死地盯着正始帝,咬着牙说道“除非您现在将臣当场打死,不然,这个东西,臣是一定要取下来的!”
正始帝好笑地摇头,他怎么舍得碰夫子一根手指头?
一想到这里,他索性散了力气,任由着莫惊春动作。夫子站在他的两腿间,俯过身去,手指在正始帝的后脖颈合拢,然后双手一使劲,将那缺口给掰开,硬是扯开了极大的豁口,让这项圈能够从正始帝的身上取出来。
项圈摘下来的瞬间,不知是被压迫的血脉重新恢复了活力,还是因着陛下不小心岔了气,他捂着嘴闷闷咳嗽起来。那咳嗽的声音并不大,可是莫惊春却听到了紧随而来,在停顿的间隙急促的呼吸声。
莫惊春看着摘下项圈后,正始帝脖颈上的伤痕,呼吸忍不住沉了一瞬,面上却是镇定地说道“墨痕,你去马车内,将秦大夫所调制的外伤膏给拿过来。”
话到最后,声音终究是阴沉下来,透着几分狠厉。
那项圈死死压迫在正始帝的脖颈上,怎可能会没有半点危害?
不管是呼吸还是吃喝,便是极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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