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谢炀睡的很沉,平日里彻夜纠缠着他的梦魇没来,许多不属于十年前的画面一幕幕闪过,他就像一个影子跟在江疏雨身后,拉着他的衣角恳求:“我不想走,地狱没有你,我会怕。”
恍惚间,似有清风拂面,带着湿热的空气温柔而小心地停留在他干涸的唇上,许久,才离开。
第四十四章 桂圆红枣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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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疏雨受伤卧病在床到致意要回凇鸣城,拢共就十几天时间。
打那天一觉睡醒后,谢炀把头天发生的事都忘了个干净,只知道江疏雨定了新规——非必要饮酒,一律丢进不冻泉。
“噫,”想到那冰冷刺骨的河水,谢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真这么说的?”
江淼淼道:“那还能有假?你都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耍起酒疯来打了人家一个白玉盘一个红玉壶,两个青瓷杯还有一个溪河碗,要不是都知道你是江仙师的弟子,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谢炀:“有那么夸张吗?”
他顿了一下,小心稳住了手上的托盘——那上面放了碗桂圆红枣粥,是他专门去后厨做来给江疏雨补血的。
“怎么没有。”
谢炀:“那我没干别的什么傻事吧?”
“我怎么知道,光这一件就够蠢的了。”推开房门的间隙,江淼淼余光看见皇甫成凰正站在过道另一边朝他招手,便把捧着的茶壶放到谢炀的托盘上道,“你先进,我一会儿就回。”
谢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皇甫周正的目光,于是了然一笑,朝她点点头就推门进去了。
岂料一进门就气的够呛,江疏雨那家伙,居然只穿中衣就下床了。
“你干嘛呢!”谢炀道,“还擦剑,剑比身体重要吗!”
江疏雨委屈道:“溅上东西了……”
“砰”地将托盘放在桌上,谢炀从床角扒拉出江映月差人送来的外袍扔给他,又大步跨到床边将窗户带上:“马上就要入冬了,最近整日阴天,你一个伤者,就是不怕生病,我和淼淼还怕你传染呢!”
江疏雨想说不比长留,但见谢炀一脸气急,动了动嘴,终究没说出来,他老实地将衣服披在身上,应道:“哦。”
“这么大的人了,连怎么照顾自己都不会,”谢炀越看越来气,走过来把剑收走,换了那碗热粥替上,“我给你擦,你吃饭。”
说完另一手捞起手帕,不再理他。
方才没觉得,直到热粥入手,微烫的瓷片紧贴着皮肉,冷气被一激,散出体外,江疏雨才觉出冷来,他往那粥里一瞧,桂肉糯米之中几颗红胖子似的干枣浮在粥中,倒挺可爱。
谢炀背对着他擦剑,没往这边看,江疏雨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来闻了闻,又抿了一口——不是甜的,但是很好喝,热乎乎的……
半晌,谢炀舒出一口气来,转身见桌上的碗见了底,便问:“怎么样,好喝吗?”
江疏雨:“嗯,很好喝。”
谢炀得意地笑起来:“还是你会吃,以后常给你做!”
话音刚落,他自己反倒一愣,但看江疏雨神色如常,端坐着应“嗯”,大概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看看,”谢炀把剑递给他,“擦的干不干净,那条花纹的缝隙我扣了好久呢。”
江疏雨接过去却不看,归剑入鞘后清静消失,他又提起了那个未解决的事:“阿炀,我们回凇鸣吧?”
黄粱阁二楼过道上,笑笑不停说着近日见闻,一个故事翻来覆去地说上好几遍,江淼淼意外地没感到烦躁,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接个话,直到他注意到皇甫周正的目光。
江淼淼:“怎么了?”
皇甫周正:“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们呢。”
就他前几次的表现来看,似乎就是这样。
江淼淼脸一红,道:“嗯……那是以前……”
皇甫周正道:“不过半月,怎么就成了以前了?”
“就是以前,”江淼淼犟道,“我们小孩子都是这么算的,一天就是一年,一年就是一辈子!”
有时候第一眼也未必就是那么回事,一番接触下来才有结论,像笑笑不是被他那个嚣张跋扈的爹宠坏的小丫头,皇甫周正也从没有像别人一样嘲笑过他的朱砂痣……
虽然有江疏雨在,别人不说,也会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想着,江淼淼抬手摸了摸眉心,缓缓道:“其实我过来,也不全是为了笑笑。”
他说的很小声,可皇甫周正还是听到了。
“难不成也为了我?”皇甫周正一指自己,笑道。
江淼淼却点点头,认真地看着皇甫周正。
“要不……”他有些不好意思,“你来长留山吧。”
皇甫周正一怔:“为什么?”
笑笑在一旁自娱自乐
江淼淼憋了半天,才说:“你好像过的不开心,”
他年虽小,心却敏感。
“我那个师弟说,凡人多则百年而已,在有限的日子里得拼命为自己活。不开心就走,天大地大,好玩开心的地方多了去了。”
明明是药修天才,却不被亲爹正视,她更像是皇甫厚的一个佣人,一切以他为中心,卑微到泥土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多话,”见皇甫周正没什么反应,江淼淼挠了挠头,“我也只是……算了,我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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