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仵作验过那两具尸体,两名死者都是力竭而亡,排除他杀。且两人身上都有无数鞭痕伤疤,层层叠叠。手臂上还有大致相同的刺青。
这只是寻常的勘验,那些人便迫不及待要毁尸灭迹了,甚至还在半途拦截沈归。袁均知道,这两名死者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的重要线索。只是沈仵作已死,尸体被毁,已无从查起。
袁均呼吸了一口沉闷的空气,他想,这条线索断了,就只能盯紧了胡家!他们心急火燎的火烧义庄,行事仓促,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定是被逼的狗急跳墙了。自己在德阳县这么多年,就等着揪住他们的辫子,好将这些国之蠹虫一网打尽。
他握了握拳,眸光在漆黑深夜更显深沉。
忽然一声惊雷炸开,大雨倾盆而下。雨点敲打在地面上,屋顶上,像急促的鼓点,敲的人心里发慌。紧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混进这本就嘈杂的雨声里,伴着衙役的惊呼——
“大人,不好了,胡家被灭门了!”
‘哐当’又是一声惊雷。袁均险些站立不住。
他瞪大双眼,惊怒不已,双唇止不住的颤抖:“你再说一遍。”
衙役浑身湿透,满身的泥浆,灯笼早已不知被丢在了哪个旮旯,他双目瞪的溜圆,俱是惊骇。扭曲的嗓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冲破这重重雨幕,哭喊道:“胡家被灭门了,血流了满院子!”
胡家是德阳县第一巨富,即便袁均动作很快,及时封锁了胡家,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陆伯庸晨起得知此事,惊的连发都来不及束,披散着头发趿拉着鞋就冲到河边学堂去找荀湛,全然不顾半点君子之风。
他将荀湛的房门拍的砰砰作响,好半天,荀湛才边整理好衣襟边来开门。见来人是陆伯庸,他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抱怨:“我说伯庸,你被狼踩了尾巴了?”
陆伯庸不搭话,一把将荀湛推搡进去,回手紧闭房门。他一脸肃容,隐含怒气道:“子湛你好大的手笔呀!”
荀湛被人搅了清梦,又被陆伯庸这没头没脑的话搅的一头雾水,他迷瞪着眼睛问:“你在说什么?”
陆伯庸直视他双眸,见荀湛目光澄澈,略微放下心来。他缓了语气,问:“胡家的事儿,不是你做的?”
“胡家?”荀湛眉头微蹙:“伯庸知道的,我虽已着手布局,可这事急不来……”
陆伯庸不等他说完便道:“你做了什么?”
荀湛觉得好友今日有些咄咄逼人,也不相瞒,直告诉陆伯庸:“我动了胡家的生意。”
陆伯庸这才将心彻底放回肚子里,沉默片刻,方才丢出一个惊雷:“胡家被灭门了。”
这下惊呆的人换成荀湛了,他咂摸了一下,忍不住侧目:“陆伯庸,你该不会以为是我使人做的吧?”
陆伯庸此时也觉得自己委实冲动了,子湛为人,断不会做这等有伤天和之事。他轻咳一声,拢了拢散乱的头发,颇为不自在道:“我这不是最近事情太多,我,我……”
荀湛轻拂衣袖,哼了一声:“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转而又将眉头蹙起:“胡家上下百余口,全给杀了?”
陆伯庸沉默点头。
荀湛忍不住叹了口气:“灭门的惨案,真不知胡家手里到底捏住了什么把柄。或者,怕连胡家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背后牵扯的势力有多深。”
陆伯庸跟着可惜了一把,转而又担心起好友来。他道:“子湛先前做到何等地步了?这位袁知县不是一般人,若叫他摸到子湛身上来,恐怕要惹上麻烦。”
荀湛笑了笑:“伯庸宽心,且还查不到我头上。”
胡家这等庞然大物一夜之间崩塌了个彻底,胡家底下商铺的掌柜伙计正想卷钱跑路,却被袁均及时摁住。袁均叫县丞将胡家的铺子都收归县衙,将胡家的产业都整理出来。
他和荀湛想法一样,胡家满门被屠,这背后的牵扯他甚至不敢去想。也许从胡家的账面上能窥知一二。
胡家在德阳县产业不少,这一连几日衙门的人都进进出出,一时间不止县城的各大商户,就连平日的地痞流氓们都噤若寒蝉,生怕就触了知县大人眉头,又或是咔擦被人给屠了满门。
德阳县的治安竟空前绝后的好。袁均在焦头烂额之际听到属下汇报近日来的城内近况,竟在惊怒悲愤之中找到了那么一丝可怜的欣慰。
陆舟和李云璟带着一众子侄们去庙会闲逛,他小声和李云璟嘀咕:“今年的庙会竟然井然有序,一点都不闹哄哄的。”
李云璟也捧着小心脏说:“可不是,听说去年也不是哪次庙会,不知打哪儿涌来不少看热闹的,挤挤挨挨的,差点就踩死人了呢。”
陆舟道:“可我总觉得今年的庙会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云璟:“我也是。”
两个小伙伴对视一眼,眼神碰撞一瞬,便将目光再次移开。
陆舟道:“我们去吃东西吧。”
李云璟:“好!”
兴致高涨的小豹子:……
“幺叔,前面还有舞狮表演呢!”
陆舟:“那算什么舞狮,一点都不雄赳赳气昂昂的。”
李云璟应和:“可不是,没精打采的,都不如虎头打拳好看。”
两位无良叔叔就这么一左一右架着小豹子远离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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