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冷哼一声,将手头的册子甩了出去,喝道:“本官若替你做主,那谁来替这些苦主做主!”
何峰捡起册子翻了翻,顿时血气上涌。只见那上头记着:景佑八年冬,平县雪灾,贪渎赈灾款白银千余两。景佑九年夏,巧立名目,增加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景佑九年秋,以低价售卖田地与罗家,罔顾王法……
孟璋是景佑十年夏来平县赴任,自他接任后,衙门内外倒是清理了一番。何峰这两年倒也老实不少。一应县务一般都是孟璋的长随处理,何峰也只能绞尽脑汁贪些小便宜,和此前的罪行相比,倒是不值一提了。
“……这这这,大人,过去亏欠衙门的款项下官都补上了呀!”
何峰还觉得自己挺冤的。孟知县来的时候就已经盘查过一波,他找罗家帮忙,最后孟知县让他如数归还银钱便是。这事儿早就了了,哪有还来翻旧账的!
陆舟就道:“所以你是承认了上述事实了?”
何峰梗着脖子道:“反正我补齐银子了。”
陆舟点点头,又甩出一本册子,道:“那这些呢?”
第149章
何峰拿起地上那册子,上头记的是孟璋死后这两月来的事情。
“……孟知县死后,你将曾经查抄的田产商铺低价售卖出去,但经查实,买入田产商铺的人是你何家的!也就是说你中饱私囊,将原属于衙门的产业侵吞了去!这些产业按照平县的地价物价来算,折合白银近万两。何峰,依大陈律,贪墨五千两以上足以流放!”
何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给新知县查了出来!他明明已经做的滴水不漏了,怎么就……
他当下爬起来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大人明鉴,下官一时糊涂,想着就要春耕了,那田地无人经营,便打算将其出手,也免得荒废了呀。大人,下官愿意按原价补齐银钱的,还请大人宽宥宽宥。若大人不信下官,自可请罗家来人为证,无论如何,下官都会把钱补上的。”
李云璟嗤笑一声,心说这人还真是个草包,难怪孟知县懒得动他。
陆舟身子微微前倾,沉声说道:“何峰,多年前你贪墨衙门款项合计千余两,有罗家给你说情,补上便也算了。可如今你贪墨的田产换算成白银合共万余两,别说你一个小小县丞,便是知县、知府都要褫夺官位,依罪名轻重或流放、或斩首的!”
何峰忽然心头一慌 ,他道:“双倍补偿也使得的。”
陆舟微微摇了摇头,将惊堂木一拍,厉声道:“县丞何峰目无法纪,贪墨衙门公物,屡次挪用衙门公款,罪行恶劣。本县即刻将此案情呈交京城,待京城判决下达之前,暂将何峰押入大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人群又是一静。
过了半响,忽然有人小声说:“暂押大牢,回头罗家找人说和说和,人就放出来了吧。”
有人附和:“也是,毕竟罗家还挺能耐的。”
煎饼张寻思寻思,说:“你们没听知县大人说么,之前县丞犯的罪没那么严重,所以孟知县就让他补交了钱。可这回他贪的太多了,按照咱们大陈的律法,是必定要判刑的。流放的罪名呢!”
有人觉得煎饼张说的也挺有道理,就道:“知县大人不是说这案子要呈交到京城去么,罗家再能耐总不能连京里的官儿都能收买了吧,我瞧着这事儿有谱。”
“嗨,这去京城一来一回也得些时日,罗家趁着这段日子走动走动,兴许就能给压下去了呢。”
煎饼张还是坚持的说:“我相信知县大人。不信咱们就瞧瞧,看何峰这回能不能出来。”
陆舟也知道这是个立威的好机会,所以在陆江拿到何峰私吞衙门田产的证据后,他就将这些打包好着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了。即便罗家想求情,也得看看这当中需要付出多大代价,而何峰在罗家眼里又值不值这个价钱。
退堂后,公堂上小知县雷厉风行的手段也随着人群的散开而散播到平县各处去了。
罗家人也是在这会儿才听说何峰被下狱了。
罗夫人当时便去找了罗用,哭道:“老爷,你可要为我弟弟做主呀,那新知县不管不顾的将人下了狱,咱们毫无准备,我使人去牢里探视,新知县竟然不许。这不是把我罗家的脸面搁地上踩么!”
罗用烦躁的捏了捏眉心:“行了行了,你那弟弟什么德性你自己心里没数?多少回了告诉他长点儿脑子,他可倒好,一桩桩一件件的竟给我添乱。”
罗夫人就不乐意了:“我弟弟怎么了,他做的那事儿又是为了谁呀,你少从他那儿拿好处了?要是没我弟弟,大有村的山地你拿得下来?还有帽儿街的铺子,动辄大几千两,你只用了不到一半的价钱就拿到手了,还想如何?”
罗用哼道:“这些年我少给他擦屁股了?这些钱你怎么不算算?而且这回他是捅了马蜂窝了!我早早便警告他,在新知县到任前不要乱搞,他可听了?挪用衙门的钱,将衙门的田产商铺据为己有!若不是新知县查了出来,我都不知道你那好弟弟还有这本事呢!哪怕他事先告诉我,我也好帮他扫扫尾巴,可他跟我说了么?没有吧。”
他见罗夫人眼神闪烁,不由眯起眼睛:“你早知道?”
罗夫人摸着手腕上的和田玉镯,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这不是寻思给他留些产业好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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