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便道:“往常大家都是一样的穷日子,谁也不羡慕谁。如今我们家日子过起来了,那些真心待我们的自然为我们高兴。但总有些人眼红我们。我们若是和他们吵,免不得又说咱们仗势欺人。”
陆满仓就跟着点头:“可不是。”
蒋氏道:“人呐,别管面上如何客气,心里头或多或少都有些见不得别人好。到那时候,穷和弱就成了他们的底气。好比过去总有人寻着我们家来借银子,我们若不借,便成了我们狠心不帮扶乡亲。可若借了,他们又明摆着不会按时归还。我们再去索要,则又成了我们心狠逼人家还钱。总归他穷的有理,我们富的反而不讲道德。但话说回来,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总不能任由人厝边揉圆。”
“娘说的对!”何氏道:“要说咱家也没少给县衙捐善款,怎么就捞不着好儿呢。我们善心倒成了我们应该做的了。我们若不做反而还捞埋怨了!”
蒋氏道:“不过却也不必为了这等事和人起争执,我们溪山村的乡亲总还是和气的。至于外村的人,我们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如若下次再有人问起四郎的婚事,便统一了口径,就说他年纪还小,如今刚入仕途,且还有的磨练。待过两年,他先生会在京里给他张罗一门婚事的。”
妯娌俩一口应下。
陆满仓又叹了口气:“唉,四郎外放当官去了,我都大半年没瞧见四郎了。这一出去,定是又和老三一样,多少年都回不了家咯。大娘子和二娘子也不在身边,喜儿跟着他相公赴任去了,虎头去了边关也好些年没回来了,这回豹子也要出门念书去了……”
蒋氏刺儿他:“行了行了,快别叨叨了,儿孙外出那是奔前程去了。哦,都在家守着你过穷日子就好了?”
陆满仓撇了撇嘴:“我又没说什么,我就是想他们了!”
吴氏从厨房端了盆出来,跟何氏在院子里择菜,闻言笑道:“大姑爷之前来信不还说接爹娘去京城住一段日子嘛,爹若是想大妹了,就跟着娘去京里瞧瞧呗。听说京城可繁华了。”
别说陆满仓还真想过,可一想到京城有那么多达官贵人,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泥腿子去了,万一给大姑爷丢人可咋办。而且京城那么远呢,他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德阳县城了,他连成都府都没去呢。一下子走那么远,心里头还怪不踏实的。
蒋氏一见陆满仓缩着脖子那怂样儿就知道他不敢去,不由乐道:“你爹怕给大姑爷添麻烦呢。”
吴氏看破不说破,跟何氏对视一眼,抿起嘴偷着乐。
一大家子说的正开心,豹子和他同窗风风火火的跑回家了。
“爷爷爷爷不好了不好了!”
陆满仓正闷头琢磨要不要突破自己去京城走一遭呢,豹子这么一吼给他吓的一机灵,烟枪都杵着嘴了。他疼的直咧嘴。
“多大个人了,还咋咋呼呼的!”
豹子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身后的同窗紧赶慢赶的撵上,抱怨道:“我说陆良,你跑的太快了,可累死我了。”气儿还没喘匀,又赶紧冲院子里众人团团行礼:“小子见过陆爷爷陆奶奶陆叔叔陆婶婶。”
陆满仓捂着嘴摆摆手:“甭客气,快说说咋的了?山上有狼?”
豹子直起腰身,回手指了指后山:“有,有人。”
“什么人?”
“还有气儿,但好像离死不远了。我瞧着和头年大舅公村子发现的尸体差不多呢。都可惨可惨了。”
陆满仓一听忙问:“人还在后山呐?”
豹子点头:“我们留了其他同窗守着,我就赶紧回来告诉爷了,怎么着,是不是要告诉袁知县呀!”
陆满仓忙地起身,把烟枪别在腰上,道:“这事儿得先跟村长说,不过山上那人也等不及,这么着,你跑一趟县衙告诉袁知县,我这就去找村长。那谁,二郎呀,你现在套车,看等会儿兴许得用咱家车把人拉县城去呢。”
陆二郎赶紧撂下手里的活往牛棚去了。
何氏就问豹子:“真还有气儿?”
豹子点头:“我摸了,喘气儿呢,身上还热乎呢。我同窗还给喂了水,他喝下去了!”
吴氏就捧着心脏:“谢天谢地。这些人到底都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怎么隔上一二年便有尸体奔咱们这边来呀。”
何氏道:“谁知道呢,这几年总有这事儿,各家各户都摁着孩子们,不叫他们往后山去了。”
豹子从桌上拎起茶壶倒了杯水,咕咚咚灌下去,道:“娘,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县城了。”说完又扬声冲屋里喊:“奶奶我走啦!”
蒋氏应了一声:“路上慢些,别摔着!”
豹子一边应一边已经跑远了。
还没缓过劲儿的同窗:……
陆满仓找上村长的时候,村长吓了一跳:“这咋又出这事儿了呀!”
他忙不迭的趿拉上鞋跟陆满仓往后山去,村长儿子见状忙喊了邻近几家青壮跟着一起去了。
几个后生跟那儿守着,眼见着这人眼皮颤动,可就是醒不过来,问他什么他好像也听不见。
“……许是太虚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正说着话,陆满仓一行人上山了。那几个后生忙问:“请问是陆良的祖父么?”
陆满仓应了一声:“豹……额不是,陆良去衙门报案了。我们先过来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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