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捏着汤匙舀了一个馄饨吹了吹,馄饨皮薄馅儿大,汤鲜味美,才一入口,他便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儿了。
“师兄说了,吃饭就要好好吃。”
“老板,一碗馄饨,一叠腌菜。”
“呦,这不是二狗么,这会儿跑出来吃馄饨,客栈不忙了?”
二狗回头冲悦来客栈啐了一口,道:“掌柜把我辞了,说是他家七舅老爷家的小孙子出来谋生,他给人安排进来顶了我。老板你说说有他们这样的么,我在悦来客栈做了多少年了都,随随便便来个毛头小子就把我打发了,忒没良心。”
老板笑道:“话是这么说,那谁叫你不是他七舅老爷家的小孙子呢?咱穷苦人还不就是这样,人家有钱有势,一句话就能断你生路,你有法子?”
二狗泄了气,身子也佝偻下去:“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老板端了馄饨上来:“喏,多给你添了两个,吃饱了再去找份活计吧。”
二狗跟老板道了谢,秃噜秃噜吃了起来。
做了许多年小二,他习惯眼观六路,便是吃饭那眼睛也是滴溜溜乱转,打量四周情况。正巧瞥见前头坐着位公子,吃饭的动作十分优雅,他不由放低了声音,才咽下去一个馄饨,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抬头看了看那位公子,眼睛忽地瞪大:“你不是,你不是那天去客栈打听人的公子么?”
陆舟四下望望,这馄饨摊只他们两人吃饭,遂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在同我说话么?”
二狗点头:“你不记得我啦?”他冲对面努努嘴:“悦来客栈的小二。”
陆舟恍悟:“一时蒙住了,没想起来。我记得你,我向你打听过一个人。”
二狗拍了下桌子:“没错没错!怎么着,公子找着人了么?”
陆舟摇摇头。
二狗端着碗喝了口汤,安慰道:“别急,总能找着的。”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一件事儿来,挠了挠腮,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那位公子。
陆舟看他神色纠结,便问:“你有难处?”
二狗摆摆手,他犹豫了下,说:“是有个事儿,可我如今不在悦来客栈了,好像说出来像我背后编排什么似的。可不说吧,又感觉不太好。我娘告诉我做人要诚实,不能说谎。”
陆舟放下汤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你且说说看。”
二狗就说:“那天公子向我打听的人,掌柜说他傍晚时候就走了。可我发誓,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位公子回来!那位公子文采斐然,在梁州府名头可响了,总有人来客栈打听,所以我对他印象极深。那天我一直在柜上,只中途去了趟茅房。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有房客退房,我便去二楼检查了一下房间,然后去柜上给客人退定金。”
“您要找的那位公子正好也住二楼,但那时候他的房门是锁着的,人不在。那天客人不是很多,送走了退房的房客后,我就一直在门口柜上算账。可掌柜却说您要找的那位公子是傍晚时候走的,那不可能呀。”
陆舟寻思一会儿,又问二狗:“那有没有可能是掌柜单独给他办了退房而你并不知情呢?你们客栈只有一个门可供出入么?”
二狗道:“客栈有前后两个门,但只有前门是供客人进出的。至于退房,您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毕竟掌柜对那位公子也非常欣赏,就算不退房免了房钱也是有的。但即便如此,我总能瞧见人回来呀。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其实二狗倒也不是怀疑什么,他只是感觉困惑。那么个大活人他怎么能没看见呢?
陆舟的心里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如果这小二所言不虚,那就说明悦来客栈的掌柜在说谎。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陆舟猛地起身拔腿就往提举司衙门跑,连门房同他说话他都没听见,进了院子径直去找陆江,让他盯紧悦来客栈的掌柜。
二狗被悦来客栈赶走,他的确有报复客栈而说谎的动机。但当时自己只是去找个人,二狗不知这件事原委,即便想要报复掌柜,拿这件事说嘴也没什么必要。现在再回想起来,那天二狗似乎要说什么,但掌柜却恰好出现……
“掌柜为何一口笃定江学兄已经离开,如果掌柜在说谎,那么他在隐瞒什么?”
“四爷……”吉祥在门口喊了一声。
陆舟回神过来,轻舒口气,语气淡淡:“何事?”
吉祥道:“四爷,前衙有位老先生要报官,是小禹他们出门遇到的,说是他儿子失踪了。我瞧四爷今日脸色不好,是不是公务繁忙累着了。不如我先将老先生安顿一下,四爷明日再处理不迟。”
陆舟按了按眉心:“罢了罢了,老先生想必等了许久了,你将人请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吉祥有些担心的看了眼陆舟:“四爷,您近来太操劳了,要顾着自个身体呀。”
陆舟“嗯”了一声,对吉祥说:“稍后你叫后厨煮一碗牛乳吧。”
吉祥高兴的应下。
老者已经等了一下午了,他本想若人不在便去外头找个地方呆着,待次日再来,免得这身脏污在衙门里惹人嫌。倒不成想衙门的人不曾看低他,还给他端了晚食。门房小伙子还挺健谈的,交谈中他也知道这提举司衙门的判官是个相当年轻的人,听说当年在登州府办过大案的。所以陆舟进来时,他并不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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