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城跪着不肯起身,说:“今日臣本是要进宫,如今既被陛下召来,便也在此请罪。”
“请什么罪?”刘昭禹问。
袁牧城说:“刺杀案中臣与陆大将军有所发现,但此事关乎大黎安危不宜向他人透露,臣人微言轻,便将此事瞒下,先前恐招人耳目,如今寻得机会面圣,臣只能在此恳请陛下恕罪。”
刘昭禹把人拉起:“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
袁牧城起了身,说:“那日刺杀陛下的恐是大渪派进阇城的暗桩,名为‘沙蛇’,沙蛇身上皆有大渪所做的印记,印记为一个‘蛇’字烙印。先前沙蛇混进乐人队伍中,约莫是以胁迫的方式在乐人身上烙了铁印,同时也用烙铁将自身的‘蛇’字烙印遮住,而后沙蛇才在甬道上杀害乐人,佯装成亲卫的模样进入长明殿行刺。”
刘昭禹问:“若是大渪人,这籍册上怎么会查不出问题?”
“恐怕户部里有人做内应,可朝中与沙蛇有所勾连的人绝不止户部,籍册上显示这批沙蛇已在阇城内潜伏了数年之久,身后势力想必不简单,内阁和六部中定有人与之牵连,就连陛下身侧的人,也不可信。”
今日迎晨殿上听到的那些话语还旋在刘昭禹的耳边,却字字句句都扰得双耳嗡嗡作响。
“既然这样,那岑昱不是……”刘昭禹沉思着,忽而抬头望向袁牧城,想从他眼中寻到些答案。
袁牧城看懂了他的眼神,点了头:“幕后之人妄图掩盖沙蛇身份,岑昱必定会是首选的替罪羔羊。不瞒陛下,这些日子臣与陆大将军已在阇城内查出不少沙蛇,恐打草惊蛇,那日城外遇袭带回来的尸体,臣也都假意失手均数烧毁了。”
刘昭禹算是理清了思路,当即心中起了火,也只能低声怒言:“大黎居然有这等勾连外邦的恶徒!”
袁牧城又一跪。
“岑昱已死,刺杀案需尽早结案才能暂时平了乱臣贼子的心,可赖昌眼下不能死,臣恳请陛下能下密旨允许臣将赖昌从刑狱司暗中转移至都督府中。”
“朕下密旨,可刑部不知晓,人在牢中没了,他们不是要寻都督府的麻烦吗?”刘昭禹问。
袁牧城说:“他们是会寻麻烦,所以臣想设一假死之局,在此先秉明陛下,日后训责时也能讨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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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新人物
温尧:内阁次辅。是温开森的父亲,袁牧城的舅父。妹妹温豫是袁牧城的母亲。
第15章 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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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原是打的这个主意,朕明白了,”刘昭禹扣了扣桌板,让人站起来坐好,而后才说,“这桩刺杀案会在赖昌死后了结,你与都督府虽有渎职之罪,却也因追捕人犯及时,将功抵过,不罚不赏,此后暗寻沙蛇之事,你们尽管做,朕信得过你。”
“谢陛下。”
袁牧城又想跪下行礼,被刘昭禹架着那有力的臂膀一把拉了起来。
“你是生怕旁人看出来我们在说什么,非要跪是吧。”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和煦日光下卸了寒。
许久没能与袁牧城说这么久的话,虽仍是君臣之交,谈的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但刘昭禹心里觉得高兴。
“朕若……”
刘昭禹忽然顿住了声,袁牧城停了笑,看着他。
刘昭禹被望着,却转了话题:“常颐也该带人回来了,和朕说说你那位姑娘吧。”
“……姑娘。”袁牧城嘀咕着,心里揣摩着如何掰扯这事。
“平日里瞧你浪荡得很,在这儿羞个什么劲儿,往日也不见你这模样,看来是真喜欢,”刘昭禹笑了,“不说便罢了,透个姓总不为过吧,也算是全了朕的好奇心,怎么样?”
袁牧城暗暗叹了一口气,那半个混球的性子在这件事上认了怂。
“姓,”袁牧城清了清嗓,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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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昱出事那晚是什么情况,你到底问清楚了没有?”
冯若平回府后,心中难以平愤,又唤了崔承来问。
“正是如宋秉讲的那样,有人潜入刑狱司意图带走岑昱,如若真是颜氏派的人……”崔承说,“难不成他们也养了死士?”
这话让冯若平心头难安,此前本以为手中握有死士的只有寅王,若颜氏当真也养了死士,着实难对付了些。
冯若平气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会冒险对岑昱下手。”
“侯爷恐怕不知颜凌永与谒门庄走得近吧。”
余敬跨过门槛,徐徐走来。
冯若平转身看着那人,问:“余学正此言何意?”
余敬先拜了礼:“到侯爷府中未经通报,冒犯了。”
“无事,余学正有话直说。”冯若平道。
余敬直了身,垂首道:“下官不知侯爷是否听闻江时卿与颜凌永二人近日来往频繁,不过那颜凌永早在陛下寿宴前就邀江时卿在弦歌坊一聚,巧的是,岑昱也知此事。”
“江时卿?”冯若平觉得此名耳熟,“可是盛传的那位谒门庄庄主?”
余敬仍低着眼眸说:“不错,那日下官派人到坊内刺杀江时卿,可派去的人均数丧命,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冯若平情绪稍缓了些:“余学正可是知晓了什么事?”
余敬说:“那日盯梢之人回来后同下官讲,江时卿桌前摆有一把琴,可琴被毁后,江时卿却让人将其带回了江宅,而那把琴正是颜凌永所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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