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荔应道:“无论宋秉做过何事,宋韫姑娘终是无辜的,祸不及他人,能保自然是要尽力去保。”
江时卿叩首致谢。
“只是淮川还有一事要求。”
温尧猜到些许:“是因为靖平王府郡主一事?”
江时卿颔首,道:“北境粮草急缺,户部尚书许弋煦以运粮一事作为威胁,如今颜氏在户部里的势力都可为他所用,粮草若出了差错,御州营即刻便会危在旦夕,到时恐连整个北境都会处于危难之中,骁安心系御州营,如今郡主已经出了事,我不能不担忧北境和骁安。”
袁牧晴是温尧的外甥女,同温豫总有那么些相似,听闻噩耗时,温尧当下便摔杯以示悲愤,眼下再提此事,他也难平心绪:“牧晴出了这样的事,御州营粮草供应定然会引起重视,不超过两日也就该走水路运粮了,至于许弋煦,待明日过后,我等即刻请求监察院加派人手,督管粮草运输,北境绝不容许再出差错。”
高荔也接道:“再不济,我身为户部侍郎,还能亲自到那头接管粮草。”
见江时卿紧蹙的眉头仍未舒展开,姜瑜猜到他仍有话语未能道尽,便说:“陆大将军已向陛下告假,过两日便要启程往御州去了,淮川,你是不是也想去西境?”
“是。”江时卿说。
他想见袁牧城,要趁西境当年的梦魇还未将他吞噬尽之前,趁自己还来得及允诺之前。
这样的迫切使他夜间难眠,摸着身侧的空枕便能记起袁牧城在西境,可他的父母兄弟全数死在了那处,他不要与袁牧城天人两隔,不要袁牧城独自沉湎在失去长姐的悲痛中。
“想去就去吧。”温尧说。
江时卿动容,又听高荔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既为大黎臣子,定当坚守此处,尽付一腔赤诚热血,哪怕垂垂老矣,也只道鞠躬尽瘁,你虽无官职在身,也已尽付臣心,想做什么都无需再顾虑了。”
姜瑜点头,抬手轻盖向江时卿的头顶,说:“去吧淮川,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这里的事就交给先生和诸位大人吧。”
江时卿眼眶骤红,砰然一声叩地,伏身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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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时卿回到江宅时,易沁尘已在院中候了许久。
“怎么还没睡?”江时卿上前问道。
易沁尘转身面向他,说:“听絮果说,你们明日就要走了?”
“他嘴够快的,”江时卿笑道,“不过这些时日多亏你相助,往后姜太师和宋秉宋韫父女二人的安危,还需麻烦你多费心了。”
“太客气,”易沁尘说,“林颂说要留着加入暗卫,他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明日行事匆忙,我也就不送了,如此也算是拜别了。”
说着,易沁尘笑着冲他拱手行礼。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去的吗?”江时卿说。
知他话中指的是顾南行,易沁尘只淡淡地摇了个头。
“不用,让他平安就好,”易沁尘说,“你也是。”
江时卿轻笑,回礼道了一声:“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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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日头渐升,热意自地面断续烘起,刘昭禹还未到时,迎晨殿内话声不断,各大臣只听今日要选任太尉,却无人听见一点走漏的风声,可刘昭禹的心思最难琢磨,也因而引得殿堂内猜测不断。
直到一熟悉面容跟随刘昭禹进殿,众臣俯首噤声,却个个都如遇雷霆,被惊得双目颤动。
刘昭禹选的太尉正是姜瑜。
一个消亡于十一年前,甚至还在阇城立了衣冠冢的“死人”。
颜有迁站立阶下抬目直视着那张阔别了十一年的面容,喉间滑动不止,他瞧见的是一具本该埋没于江底的尸骨,那具尸骨浑身都带着讨命的气势。
姜太尉。
他听着这一声从刘昭禹口中道出的称谓,猛然感受到了冯若平被刘昭弼辜负时的愤恨。
这是一种背叛,刘昭禹的背叛。
颜有迁垂眸想着,心中翻覆起了恨意,压得心头发沉。
这种压抑同时也在许弋煦心里兜转许久,直至退朝后,许弋煦沉着面色于甬道上行走,却正巧迎面碰上了姜瑜,便只好恭敬行礼。
“许尚书瞧见老夫时好似有几分失望,是没想到老夫命大?”姜瑜淡然道。
江时卿前些日子的虚伪面目一幕幕反复在脑中轮转,沉浸于被耍弄和欺骗的愤懑中,许弋煦无暇与他虚与委蛇,直说道:“原来徐玢还留了这一手,他说给我备了份大礼,不会就是您吧?”
姜瑜说:“许尚书这算是自认罪行了?”
许弋煦假笑道:“姜太尉耳清目明,让人羡煞。”
未待两人再用言语互讽几个回合,传信的宫人一路小跑至许弋煦身后,对他低语了几句。
姜瑜看了他几眼,便见许弋煦神色阴寒,朝他作揖道:“下官有事告退,还望太尉大人见谅。”
正待他转身时,姜瑜说了一句:“未至散值便擅离职守可要落罪,许尚书三思。”
比起别的,落罪二字对于许弋煦来说,实在太没分量,但姜瑜这话让他听出了威胁,他心中颇有些不适,便沉了脸,寒声应道:“多谢姜太尉提醒。”
托宫人传话的人正是许府管事,眼下正在宫门外踱步候着许弋煦,一见他来,便匆匆地上前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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