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显如坐针毡,他后背不断的渗出细汗,将贴身的里衣浸湿,在裴熠爽朗的笑声里,同他饮完了杯中酒。
柳州死了不少人,他这官帽在头上摇摇晃晃,能不能保住,全凭裴熠一道奏折,韩显喝了不少酒,一半为了壮胆,一半是为了表诚心。
第52章 倒戈(二)
裴熠拒了韩显留宿的提议,坚持要回驿馆,韩显便亲自将半醉半醒的裴熠送回去才回府,驾车的人叫万纶,是当地的秀才,早些年科考中受了同僚的牵连,失去入仕的资格,曾在困苦之时受过韩显的恩惠,之后便跟着韩显,他递上事先备好的手炉,替韩显掀帘,马车驱使了一段,他才开口:“大人看如何?”
“瞧着是个喂不饱的主。”韩显这么说目光便向后方觑了一眼,车帘并未掀开,这一眼什么也看不到。
马车的轱辘颠簸,万纶压低嗓音说:“喂不饱不打紧,就怕不让喂,大祁受灾远不止柳州和越州,一旦地方税收不上,国库紧俏,军粮必然要大大消减,这是拉拢他们的大好时机,钱财固然好,可只要你在柳州一日,何愁生不出更多?”
“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好如此。”韩显神色仍旧沉着,他说:“他是个难缠的角色,怕不容易打发。”
“大人何必顾虑如此良多?”万纶说:“牵连越多,与我们越是有益,他奉的是皇上的旨,该顾虑的是他才对,况且等过了眼前的难关,谁求谁还不一定。”
万纶想的没错,此前蔡闫尚在尚书之位的时候,就已经将所需的军粮配备齐全,较往年少了三分之一,以禹州军马的消耗,定然不够,眼下裴熠尚且能退一步,正是因为他需要给禹州军马填补军粮的缺失,可一旦禹州军挺过今年,来年乃至此后每一年朝廷拨的军粮便只会越来越少,这样一来禹州军缺的就是每年的军粮,如此柳州和禹州军便建立起长久的联盟,贪财和私养兵马的罪名孰轻孰重他定安侯难道不清楚?
“你是说......”韩显忽然正色道:“养私兵?”他掀帘看了看四周,确认空无一人才重新说:“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谁敢乱安这个罪名。”
“谁敢?文臣手里的那杆毫锥有什么是不敢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沉着脸说:“大人放心,相安无事便是最好,若真到了最后一步,咱们还是有筹码在手的,你是文臣,他是武将,刀剑底下谁不屈服?”
“可......可这是栽赃啊。”韩显犹豫着说:“真要如此?”
“大人莫怕,这只是万不得已自保的下策,相安无事自然都好。”万纶说:“既然他已经踏进来了,想要全身而退自然没那么容易。”
韩显问道:“那......此事是否要与娄大人知会一声?”
裴熠回了驿馆,外头便开始下起雨,韩显的驾车声一远,裴熠的“酒”便醒了。
屋内掌着昏暗的灯火,并不是很清明,为表诚意,韩显还派了个丫鬟在驿馆伺候,那丫鬟生的娇俏,说话也娇俏,见着裴熠连忙上前搀扶,道:“热水已备好,奴婢替侯爷更衣。”
裴熠褪去外袍的同时觑了她一眼,只见她穿着薄纱云杉,发髻随意的挽起,垂落的发丝似有若无的随着她缓步的动作摇曳,在灯火里显出几分媚态来,裴熠闻不惯她身上的香粉味,不觉的蹙眉说:“姑娘这么晚回去不安全。”说着便提高嗓音,未等丫鬟开口便说:“来人。”
不时,修竹便闻声推门而入。
裴熠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女子说:“夜里不安全,你找个人将她送回去,这位姑娘看着气质不凡,定是韩大人的座上宾,一定好好护送。”
修竹看见热气蒸腾的水和搭在屏风上的外袍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冷着脸冲丫鬟说了句请,然后便不由分说的将人带了出去。
待修竹吩咐了下人再度返回驿馆的时候,裴熠已经换了干净的衣物坐在桌前铺开纸墨了。
“侯爷。”得了裴熠的允许修竹才推门:“曹大人已经到了,侯爷今晚是否还要见他?”
裴熠说:“明早再让他来。”
他听说了,曹旌一路吃了不少苦,到了柳州还发起了热,此刻恐怕已经没有精力再谈公事了。
“怎么了?”裴熠落笔半晌未听动静,他便抬眸询问:“还有事?”
修竹喉间滑动,看着裴熠毫不知情的表情,他犹豫道:“是纪公子.....”
“纪礼?”裴熠搁下笔,让修竹坐下说。
“谒都来信,让曹大人将柳州事物办妥后立即前往越州,太后懿旨,视察不能厚此薄彼,说是好让新晋的武状元也锻炼锻炼,故此赵彻已经启程先行一步去越州了,纪公子也跟着去了。”
裴熠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纪礼从小就和赵彻那帮人一起长大,赵彻得了殊荣定然会好好保护纪礼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能力,这事并不值得多想。
“去便去了,许是舅舅同意的,待我这里事情一了,再去越州带他回去便是。”裴熠不在意的说:“太后锻炼赵彻,这不奇怪。”
“可是......”修竹为难的说:“信中还说,同行的还有世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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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倒戈(三)
裴熠心中一凛,想起当日霍闲不辞而别,心中有些不快,但在下属面前仍面不改色,将信叠好,睫羽龛动,说:“越州往年与雁南确有商贾往来,他来自有他来的理由,不必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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