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豪赌,齐晓阳。”林青脑子很乱,他将玉簪从头上摘了下来递到了齐晓阳面前,一瞬间发冠坠落,林青的头发被风吹落在身后,“倘若我输了……”林青咬着牙握紧拳头,后半句被他咬在口中,半天未敢说出口。
齐晓阳动了动喉咙,他太想说点什么了。彼此喜欢,相隔不远却凭什么无法携伴?但是现在任何言语和承诺都显得无比苍白无力,面对他们的是现实,是无比残酷的现实,不是几句话就能对抗了的。齐晓阳想了一会只是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发冠,小心翼翼的拭去上面的尘土。然后他接下林青手中的玉簪绕到林青身后。
林青站在原地没有拒绝,任凭齐晓阳将自己散落的头发重新束起,然后闭上眼感受着那根玉簪重新插回了自己头上。他希望齐晓阳的手可以在自己头顶多停留一会,或许他自己从未想过,此时此刻他有多贪恋齐晓阳给他的温暖。
“走吧。”齐晓阳站在他身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隐忍。然后林青看见齐晓阳从自己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
看着齐晓阳的背影,林青忽然想,若是现在他们是女子,是不是就可以放肆的哭出声音,用泪水祭奠那点卑微的感情?是不是就可以用一哭二闹的方式,来对现实和这么多年的隐忍下达战书?
可是他们都不可以,他们俩个人啊,任谁都逃不脱一句——身不由己。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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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齐晓阳只是跟在林青身后看他进了学院后就转身离开。林青不敢跟过去,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心中有愧,就连上课也更加的心不在焉。一下课就迫不及待的跑回了林府。蒋娇娇正在绣着馒头的肚兜,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林青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蒋娇娇有些担心,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选择跟过去——孩子大了,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齐晓阳翘课之后径直回了相爷府,林青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两个无官无职的小孩成不了大事,他需要去寻找一个靠山而现如今首选便是宰相府那位权倾朝野的人。
齐峰正在书房翻阅文案的时候,只觉有人进来,抬头望去只见本应在书院的儿子站在门口。齐峰看着儿子的脸,似乎与以往不同。齐峰知道,若非万不得已,自家儿子不会轻易找到自己头上,更别说还是在这种时刻,当下便示意左右退下,等齐晓阳关门进来,屋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知子莫若父,齐晓阳进屋行礼之后便没有说话,而是在等着自己的态度。见此情景齐峰便打开话题,冷哼一声道,“林家小子经常翘课我是知道的,怎么你跟他久了还真是近墨者黑,现在都会翘课了?”
见齐峰挑起话头,语言内容充满责备但是说出的话倒并不像十足的问责,齐晓阳内心的忐忑也消减了些许,张口直奔主题:“父亲,林家如何?”
齐峰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眼自家长子,寻思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懂迂回,皱着眉头训斥道:“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着急?我告诉你很多次,谈话时要懂得委婉。过刚易折懂吗?”但是话虽如此,齐峰也没有拒绝回答,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反问道:“你既然这么问了,心中定是有了答案,让我听听你觉如何?”
见齐峰如此,齐晓阳更是无所顾忌,当下毫不犹豫开口:“山之脊,海之水,国之柱,边之枪。”
“你对他们评价很高啊。”齐峰捋着胡子笑道,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
齐晓阳见父亲并不反感,更加直言不讳:“父亲,天晟之稳不可无林家!”
齐峰微微皱眉:“所以?”
齐晓阳跪下叩拜道:“父亲是天晟军师,我以父亲为天,自然以天晟为先。”
齐晓阳话说到这个份上,齐峰就算再蠢也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也知道他为了林家打算走上怎样一条不归之路。齐峰叹着气,看着儿子,似乎从他的身上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似乎也是这样信誓旦旦的和那位挚友许诺,他若想撑起天下,那自己定不会让他一人孤军奋战。齐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笑道,“齐家人,向来一诺定终生。”而后,他忽然严肃的看着齐晓阳,字字清晰却犹如重锤一样将话砸了过去:“你想好了?若是曾经的皇上或许会喜欢百官合力为国效忠,但是如今的圣上变了很多,他可是日日警惕着所有人拉帮结派。你若是走上去了,那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到时候别说你保不住林家,齐家也得给你陪葬。”
齐晓阳心中一凛,握紧拳头,抬头看着齐峰,目光如炬铿锵有力的念着一句话:“吾誓与林共进退。”
齐峰听着这句话,手掌骤然攥紧——一模一样,还真是与自己当年一模一样。此时的他透过齐晓阳,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当年那个自己,他面上严肃,内心却笑得合不拢嘴:与林,共进退啊。
齐峰眨眨眼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又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没资格说什么,他又何尝不是和那人一起拿两个家族人的性命作为赌注?人生在世,哪个不是负重前行?只要是顶天立地的铁血儿郎,哪个不是承担着重要的责任?齐峰缓缓的笑着,他忽然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看着儿子充满慈爱,认真的将自己的祝愿送给两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孩子:“且去,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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