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着,便有一股柔和的劲力自洞府中传来,要托着掌事真人起身,却不料一托之下,掌事真人的身子只是微微晃动。
“掌门师叔!”
掌事真人抬着汨汨淌血的额头,脸色白如宣纸,目光却灼灼如烈火般:“您难道不知道吗?苍华派如今已是危急存亡之秋!”
“如今每过一刻,我苍华派门下弟子就会流失数人乃至十数人,其中不乏内门、亲传……您这时候还不出关,莫非要等到我门下弟子流失殆尽,苍华派只剩下一个空壳??闭关真就那么重要??您又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冲死关便不能突破的瓶颈关隘!”
“不要觉得师侄我是危言耸听,掌门师叔您若是再不出关,您这掌门的位置迟早会名存实亡——”
“够了!”
在有如炸雷般的怒吼中,掌事真人浑身一颤,缓缓低下了头颅。
“掌门师叔……”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苍虬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冷冷地响起来:“行了,你要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只管回你的洞府便是。至于其他的那些事情,我如今既然知道了,心里自然便已经有所打算!”
掌事真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转身离去,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他的身影很快就渐渐消失了。
直到掌事真人离开后许久,苍虬子的洞府大门方才微微敞开,露出一老一少两道身影来。
苍虬子凝视着掌事真人远去的方向,神色冷淡地问许阳:“他要把沈清宴嫁入广平城的事情你知道?”
“……儿子知道。”
许阳沉默着垂下头来,心虚到甚至不敢看向自己的父亲。
苍虬子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实在是很想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在自己儿子的心目中究竟是差劲到了何等地步,才让你连问都没有想过来问我一句,便迫不及待地一口应下了此事?”
“我、我只是想着可以从此以后彻底摆脱沈清宴……”
许阳低声说。
苍虬子盯着他微眯起眼,目光里满是严厉:“摆脱?我看你这根本就是放虎归山!”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沈清宴当真嫁入广平城,向着那广平城主挑拨几句、吹吹枕头风,将你许阳许大先生变作广平城上下的眼中钉,你要如之奈何??”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沈清宴愚蠢到了一定地步,不肯利用自己的枕边人……你们想要以他向广平城主求亲,难道不应该至少等他回了门派再说?!”
“城主那边没有答应亲事,沈清宴那边也没有答应亲事,你们居然就急吼吼地派了人去迎亲?也不想想这算哪门子亲!愚蠢!狂妄!莫名其妙!”
“其他人也就罢了,你居然也没有想到过其中的问题?我真是不知道我生得是个儿子还是块木头!我劝您以后出门走路千万别低头,不然说不准您哪天把头一低,你那丁点儿大的可怜脑瓜就会从你的鼻孔里直接掉出来!”
苍虬子训得是毫不客气,许阳听得脸色阵红阵白,几乎要将头颅垂到地上。
好容易挨到一个空隙,许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爹,说起来苍华派如今的情形,您打算一会儿怎么解决?”
“解决?”
苍虬子皱皱眉,直截了当地说:“这事情我根本就不打算解决!”
“……啊???”
许阳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句回答,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对父亲的畏惧,瞪大了眼睛望着苍虬子,不由自主地问:“爹,您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玩笑?这怎么会是玩笑?”
苍虬子见他发呆,从鼻腔里往外轻轻嗤了一声:“你爹我只是苍华派的掌门,又不是苍华派的保姆,苍华派繁盛还是衰落关我甚事?反正该拿到手的我都已经拿到手了,苍华派倒下之后,你我父子二人的日子只有更好过,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阻止苍华派往下倒?”
许阳发了一阵呆,嗫嗫喏喏地说:“……可是……可是……苍华派毕竟是我们的宗门……”
“——目前是。”
苍虬子拉长了声音纠正他:“过几天云浮山就会来附近选徒,你只要照常发挥必定能够中选。中选之后你就是云浮山的弟子,和苍华派哪还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许阳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低声道:“可是我的名声——苍华派的名声——最近在这一片很不好——”
“名声不好又如何?云浮山收徒弟又不是只看名声!”
苍虬子沉着地说:“退一万步说,就算云浮山出于种种原因不肯收你,我们也还是可以去太虚派,去白鹿书院……至不济我这里也还有苍华派的全套功法!”
“就算最后一切成空,五大仙门里居然没有一个门派要你,我们父子二人去做普通散修,仅靠着名下的产业也能活得潇洒自在!”
“——苍华派既不是拦阻我们的障碍,也不是我们需要倚靠的依仗,既然如此,这苍华派倒还是不倒,又与我们何干?”
许阳从未想过这一番赤果果的话会从苍虬子——他的父亲、苍华派的掌门——口中说出来,因此他不由感到格外震惊。
“可是您是苍华派掌门啊!按道理——”
“道理??”苍虬子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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