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齐都,被人追杀,却连段侯府的门都不肯进。
这一切,让齐子期痛彻心扉,无法接受。
他早就想去客栈江蕴了,可他不知道该对江蕴说什么,更不知道,以什么脸面面对他。
如今真正见了,除了这三个字,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觉得,他像一个鸠占鹊巢的恶人,占了原本属于江蕴的位置,夺走了父王对江蕴的疼爱。
江蕴将齐子期扶起。
道“你已经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以后,不要再轻易哭了。”
齐子期用力抹了抹泪,点头应是。
然而,泪却越流越多。
江蕴看了眼他手里的药包,问“你身体不舒服么”
齐子期摇头“不是我,是父王。”
“父王这两日,总是彻夜不停的忙事务,还咳了血,他怕我担心,瞒着不肯让我知道,但我其实都看见了。”
劝走齐子期之后,江蕴和隋衡说了此事。
隋衡没有发表意见,问江蕴想法。
江蕴默了默,道“我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明日,你和我一道去探望一下他吧。”
次日一早,隋衡陪江蕴一道,驱车来到段侯府。
段侯府府门紧闭,听说江蕴到来,老仆赵忠亲自过来开门,迎江蕴进去。
隋衡在院中停下,问江蕴∶“需要我陪你一道进去么?”
江蕴摇头,笑着和他说不用。这是江蕴第一次踏足这座府邸,在此之前,他以为,他一生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地方了。
赵忠引着江蕴来到聚英堂前,哽咽道∶“侯爷身体不适,但依旧坚持在里面处理事务,老奴劝了几次,他也不肯听。”
江蕴立在阶下,看着那两扇洞开的门。
朝阳刚刚升起,将光辉洒在门窗之上,虽是冬日,亦一片葳蕤之相。
江蕴偏头问“他现在吃什么药”
赵忠很快明白意思,立刻亲自去后厨将新煎好的药取了过来。
江蕴接过,独自走了进去。
段侯正独坐案后,提笔写字,不时掩唇低咳几声,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赵忠,道∶“先搁下吧。”
然而那碗药,还是放到了他面前,并一片青色袖影。
段侯一愣,陡然意识到什么,抬头,倏地一愣,手中笔,砰得坠落于地。
江蕴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药,道“我喂您喝吧。”
段侯眼里水泽,缓缓流了出来。
好一会儿,道“是父王不好,应该先去看你的。”
半个时辰之后,江蕴从聚英堂内步出。
隋衡立刻迎上来,牵住他手,问“如何”
江蕴点头,笑道“我们回去吧。”
聚英堂门口,一袭墨裳缓缓步出,立在屋檐下,目送两人离去。
出了庭院,两人再度遇到齐子期。
齐子期惊喜上前和江蕴见礼,他不傻,自然知道父王真正的心结在哪里,所以十分惊喜意外,江蕴能过来。
或者说,江蕴愿意过来。
两人一道在庭院中走,江蕴道∶“他这一生很不易,经历了很多苦楚,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要再让他担心了。”
齐子期点头。
“我知道,以后,我会学着做事,不让他太操劳。”
见江蕴隐有告别之意,他忍不住道∶“那你呢你真的要离开么”
江蕴看了眼仍立在不远处的隋衡,笑了笑,道“是,以后,我应当很少再来这里了。我有自己的责任,还有很重要的人要陪伴。我要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齐子期知道大势不可逆,忍不住又是一阵神伤。
期间江帝醒了一次,江蕴让医官开了安神的药方,依旧让江帝维持了安睡状态。
江蕴偎在隋衡怀中,道“就让这一切,到此结束吧。”
又两日,隋衡正式班师回朝。
出城之时,段侯领着五百椴国遗民,到城门前相送,以赵忠为首,遗民们对着两位太子背影,沉默跪了下去。
城门楼上,响起琴音。
段侯一袭墨裳,坐在高楼之上,抚起弦音。
清和圆满的曲调,是一首祈福曲。
第121章 青梅之约5
南北和谈还有许多细节待敲定,大军中途除了短暂的休整用饭,没有在东州境内多做停留,出了雍城,就直奔暮云关方向。
江蕴大病初愈,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和范周、云怀等心腹一道,跟在大军之后。
范周自从在齐都街头看到那一幕,如今防隋衡如防贼一般,出发之时,就主动提出与江蕴共乘一车,好方便商量一些未完全议定的南北和谈条款。
在范周看来,即使殿下真对隋国太子产生了一些情谊,这种情谊也不宜长久下去,一则隋国太子无论从体力还是性格来说,都与殿下并不登对,他担心殿下会受欺侮。二来,两个太子坠入爱河,很容易因私情影响国事。
至少在南北顺利完成议和前,殿下不宜与隋国太子有太多交集。
殿下自幼缺少父母疼爱,很容易因为一个人的热烈追求而心软,身为谋士,他有义务为殿下挡住一些心怀不轨的野狼。
这日傍晚,大军出了东州边境,在野外安营扎寨。
双方兵马泾渭分明,各占据一块地盘,隔空相对,吃饭也是各吃各的。江蕴在车中休息了两日,见云怀带着士兵们在架起筹火烤野味,和范周道“先生若不急着说剩下的事,我们也去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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