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再是萎靡不振,也不容心中痛处被人这样狠踩,哼道:“轮不到你这个叛徒来指摘本王。”
蓝祈摇了摇头,清浅的声线里竟也听得出满满的嘲讽,“睛部如今的境地,都是拜王爷所赐。王爷倒是高风亮节,为了家国、为了云氏,不惜忍痛割爱。可惜颐王只会听信佞臣,看不到王爷的苦心。王爷若当真有心救国,如今就不该坐以待毙。”
梁王嗤笑摇头。他如今的确一败涂地,但不代表他一无所知,更不代表他是傻的。玉无霜和玉久都已身亡,睛部唯剩下一个金睛,若这少年当真还心向云雀,何必等到现在才来找他,分明就是已经另投了新主。
如今重央内部相争最激烈的无非两派,他既与谢子芳不同路,就非太子一派,自然便是三皇子的人,怎么可能还好心助他,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用罢了。
梁王问道:“你家主子想要如何?”
蓝祈道:“睛部如今尚有七十余众,可助王爷匡扶正统,除乱臣、诛昏君。”
梁王哪里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哂笑道:“匡扶正统是假,趁火打劫是真。”
蓝祈看着他道:“你本有同心之人,本有机会自己匡扶正统,是你自己放弃了。”
梁王闷头不语,蓝祈继续道:“玉氏放弃了你,但玉久没有。但凡你能对她多一点信任,她未必不会陪你一搏。胜则同生,败也不过共死,怎样也坏不过如今。可你不敢赌,宁愿独活,还觉得自己是为了云氏,为了家国。”
“王爷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在小情和大义之间做了正确的选择?是不是觉得错的不是你,而是玉久骨子里流淌的血脉?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愧疚一生,就算是对玉久仁至义尽,不枉相爱一场?是不是觉得自己如今的境地也都是报应,是在对玉久赎罪?”
“够了!”
梁王低吼出声,那些尖锐的话语句句都锥心刺骨,撕开了冠冕堂皇的遮羞布,把那些不可见人的懦弱和丑陋都毫不留情地摆到了台面上。他忍无可忍,抬手就想往蓝祈脸上招呼,可一旦迎上了那双黑亮幽深的眸子,又活生生觉得心头一怵,手举在半空,竟是怎么也下不去。
蓝祈不为所动,缓缓说道:“说是玉氏掌控云氏,可若非是玉氏扶持,何来云氏的今日?唇亡齿寒,相依而生,本就谁也离不得谁,却偏偏都想单飞。你如今难道还指着刘家和谢子芳救你云氏?”
这其实是夜雪焕对于颐国形势的评价,玉氏自视甚高,寄人篱下却要喧宾夺主;而云氏又夜郎自大,满以为自己真能离开玉氏的资源而独立生存。中间还有个试图浑水摸鱼的谢子芳,被刘家轻易一挑拨就互相咬了起来,也实属正常。
当然他们都是局外人,难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认不清自身却的确是云氏和玉氏在这场纠葛中最致命的错误。
“谢子芳想把你留在重央做质,你难道看不出来?亲王入质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明白?”
他看着梁王,一字一句道:“谢子芳是在拿颐国当献礼,好继续往重央这边爬。”
梁王咬牙道:“谢子芳野心昭昭,你主子难道就是好心?”
蓝祈淡淡回道:“我主子是何心思,于你而言都没有区别。这是你和你云氏唯一的活路,你没得选。”
梁王眉梢倒竖,胸口剧烈起伏,看上去怒意极盛,但眼底却有动摇之色。蓝祈知道意思到了,也不再多言,在车厢壁上抬手敲了三下,车辇便停了下来。外头的车夫打开了车门,静静地候在一边。
夜空里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寒风裹挟着雪粒吹进了车厢之内,更凉飕飕地吹进了梁王心里。
蓝祈无声地下了马车,理了理斗篷,又扣起了兜帽,作势就要离去;梁王从后方追出来,声音都带着颤抖:“睛部若无人引领,就是一群无头苍蝇,如何助我?”
蓝祈回头看了他一眼,两只竖起的猫耳轻轻抖了抖,看起来分外可爱,神情却是与之完全不匹配的轻蔑,仿佛觉得他愚不可及、朽木难雕,“睛部的确必须要有人引领,否则便毫无用处——可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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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大嫂露个脸,毕竟以后戏份多(狗头.jpg)
顺便,52章的高速隧道解封了,虽然已经是个小破车了但将就着看吧_(:з」∠)_
第58章 群战
——谁知道?
轻轻巧巧的三个字,却如同平地惊雷,敲击在梁王心头。
睛首玉牌在蓝祈手上,可蓝祈毕竟不是玉无霜,没有信心和精力去领导这些潜隐,夜雪焕也根本不可能相信他国组织培养的密探会尽心为重央效力,这七十余人于他而言就是一张废牌。他把这张废牌扣在梁王头上,却变作了一枚筹码,给他加了诸多分量,想让重央朝廷认为他比现今的颐王更有扶持和利用的价值,从而在这场斗争中赢过刘家。
睛部的情报能力一向为全天下所忌惮,可其中的潜隐绝大多数都对睛首太过依赖,一旦群龙无首,便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然而有谁知道这一致命缺陷?梁王知道,可他不敢说。玉氏和云氏的核心人物们知道,可他们不能说。夜雪焕和蓝祈知道,可他们不会说。
梁王是入质也好,是借重央的兵力杀回颐国也罢,颐国在明面上都会变成重央的属国,说起来似乎并无区别,实际上却完全是两种结果。他入质,颐国就此成为刘家的棋子;若回国,他从此就只被夜雪焕一个人捏在手里,云氏的存亡就都在他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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