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怕是还有第三人插手吧。”夜雪焕自然比莫染冷静得多,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因果,“原本要投给秀人的应该不是猛毒,伤不了根本;但以此为由,南宫家可以向朝廷借兵,自行征伐月葭。以我父皇的性子,这点人情必是会卖给南宫家的;如此一来,所有毁尸灭迹的工作都落到了南宫家的手上,而且若是顺利,还能强抢鲛绡。”
他轻吐了一口气,“只是南宫家显然真的有人想要秀人的命,所以调换毒药,借刀杀人。”
“王爷猜得不错。”南宫显垂下眼帘,“但不知为何,中毒的却成了四王爷,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拾了。”
“这个说法合理。”夜雪焕抬眼看着他,凤目中灼然一片,“只是我想问问五公子,当年连我母后都未能查清你所谓的真相,就连太后这个南宫家的人都未曾看出任何端倪,你又是从何得知?今日你告知于我,又欲何为?”
南宫显也看着他,眼色忽然就凌厉起来,幽幽地闪动着沉积多年的仇恨和怒火。
他先前一直平铺直叙,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叙述这桩陈年旧案,仿佛事不关己;然而此刻,他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这是我回了东海本家之后,所接触的第一桩生意。”
“……当年那个发现月葭的渔网有特殊之处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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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旧案(下)
许是情绪激动了些,南宫显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侧头掩唇闷咳几声,努力平复了片刻,嗓音愈发喑哑:“我当年也是天真,满以为发现了天大的商机,能在南宫家扬眉吐气……然而这件事报到父亲那里之后,就再无我插手的余地了。”
“至于先楚后有没有查到南宫家头上,我无从得知。只是据说她当年曾单独提审过月葭国师,后来此事便以齐家流放、月葭贡出整个国库告终。如今整个东洋已经没有去月葭的航线,迷纱魅据说也已经全部销毁,这世上再无鲛绡了。”
事涉楚后,又涉及夜雪薰,对于面前这两人都是十分敏感的话题,何况也都是没有实际证据之事。南宫显到底是个商人,进退有度,话说一半,留给人自行领悟。
夜雪焕其实基本认同他的说辞,南宫家这个局布得十分巧妙,以月葭国的名义,借江东总督和太医苑之手,层层递推,没有一环能直接联系到南宫家头上,可谓以小博大;然而南宫庆行玩脱了,那个想要毒害南宫秀人的真凶也玩脱了,受害者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夜雪薰,致使皇族——或者说是楚后接手了此案,南宫家也自此失去了成为皇帝外家的可能。
机关算尽,自作聪明,结果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楚后有没有查到真相另当别论,南宫庆行却必须咽下这口哑巴亏,咬定此事与自己无关,不敢调查是谁调换了毒药,否则若真凶玉石俱焚,直接把南宫家供出去,那才是灭顶之灾。
唯一能让他庆幸的大概只有月葭国没有供出鲛绡之事来,那桩动机不纯的生意也随着月葭闭岛就此掩埋,再无线索能将此案联系到南宫家身上。虽然毁了一个夜雪薰,但好歹南宫秀人没出事,总算保住了南宫家的根基,也就只能故作愤慨,祸水东引,把矛头对准月葭国和齐家。
此事过去了太多年,当时的南宫显又弱势,错过了最佳的调查时机,如今无法洞悉真相都在情理之中;但一个最可怕的事实就是,当初这个害南宫秀人不成却害了夜雪薰的人,至今仍好端端地活在世上,说不定就在暗中窥伺着下一次动手的机会。
思及此处,莫染简直糟心透顶。当年出事时,他与夜雪薰尚未相识,并无感触;后来逐渐两情相悦,每每看着他发作,都恨不得把当年所有参案者都刨出来挫骨扬灰。如今陡然得知真凶另有其人,那股子无处可去的恼恨顿时有了发泄的对象,手指敲着杯壁,不耐道:“老子管他原本想害谁,事实就是我家暖儿平白遭了罪!奶奶的,你查了这么多年也该查到了吧?到底是哪个龟孙!老子非教他重新做人不可!”
南宫显被他嚷得头疼,连日奔波本就劳累,哮喘隐有复发征兆,喝了几口热茶才勉强压下了喉咙里的痒意,低声道:“我当真查不出来。此事在南宫家是个禁口,该留的不该留的,全都被父亲清理得一干二净,我也是当年无意中听到母亲同父亲争吵,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事实。再者我也怕查得太深会打草惊蛇,逼得那人狗急跳墙,再对秀秀下手。”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突然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里竟隐隐噙着几分阴枭和血腥之气,“管他是谁……一竿子全挑翻了,也就清净了。”
夜雪焕挑眉道:“你要挑了南宫家?”
“怎么可能呢。”南宫显轻笑摇头,“南宫家若是没了,我拿什么来养秀秀?”
莫染听得直皱眉头,他们兄弟之间根本就不是能摆到台面上说的关系,偏偏南宫显还说得像是多情深意浓一般,着实有攀附之嫌,听着就令人作呕。尤其南宫秀人自小跟着夜雪薰在北境,莫染虽然嘴上嫌弃他,心里却也拿他当弟弟对待,实在看不得这头道貌岸然的野猪拱了地里大好的小白菜。
只可惜小白菜不是他家地里的,而且菜心也并不那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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