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莫要含沙射影,有话直说便是。”
“我是说,一场战役,伤亡最多的,就属被迫卷入战争又手无寸铁的边境百姓了。将军说的不错,战役结束,百姓们确实能冰释前嫌相聚一堂,但,饱经战乱之苦的人,和享受胜利果实的人,从来都不是同一批,前者早就化成了边境沙场上的累累骸骨,哪能见到黎明的曙光呢?”
她眼神愈发戏谑,“但,无论战时战后,接受功禄的却是同一个人,昭武将军,你真要为了自己所求之物,将更多人卷入战争么?”
昭武将军眼神闪动,稍有心虚,但仍欲盖弥彰地反驳。“臣岂是好大喜功之人?贵妃娘娘倒是说说,要如何解决难民问题?”
秦三楚反问道,“将军手下军队不是早就在买入作战的粮草与火药了么?明明先斩后奏,却要佯装为陛下出谋划策。”
闻言,我便想到了初入舂都时,的确在街上看见了不少粮车,当时只以为是用来贩卖,未曾想是充军用。
再平静不了的昭武将军拍案怒斥道:“你派人监视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秦三楚欠了欠身子,绕过皇帝,从床缘内侧取出了一沓厚厚的奏折,又将新呈上的奏折摊在其上,用朱砂笔在上面认真书写。
动作之娴熟,仿佛已重复过多次。
我想,近来一定是她代皇帝批阅奏折、决议大事,那么皇帝诡异的病情,大抵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确实需要一个丧失思考能力的傀儡皇帝,现下阻碍只有昭武将军的势力,无法扶持秦四暮上位,所以傀儡还不能死。
她的动机不难猜,但重点还是在于此行目的——治好皇帝身上的秋瘟。
这秋瘟让他格外沉迷秦三楚的身体,或者说偃师的身体,乃至于后宫里全是偃师,没有一个普通女子。
虽说已知道秋瘟与舂杵有关,但皇宫也和外面一样,舂杵形状的摆件和雕塑不计其数,也不知哪个才是要找的。
会不会在秦三楚身上?
她随即察觉到我异样的注视,却浑不在意,只当我是个没有威胁的草包修士。
倒是端详了一会我的信号接收器,淡淡道:“仙长的颈环小巧精致,像女子戴的饰物。”
我不知如何回答,也不好意思再看她。
终于,她写完放下笔,转向脸色黑如焦炭的昭武将军,条理清晰地念道:“对于难民一事。本宫有两个选择给你。”
“其一,停止战前筹备,把军饷用到驻扎边境的防线上,驱逐难民出境,让他们从哪来就回哪去,禁止再踏入舂都。”
“其二,将难民接到舂都中心地域,以便管理,再降低赋税,弥补百姓近来所受的损失,长此以往,百姓会逐渐流入舂都,而没了百姓的邻城,不过是个空壳,自可不战而胜。”
说罢,又问:“诸位觉得如何?”
一时间,传来不少应和声,但碍于将军的情面,不做声的人更多。
秦三楚直接取出玉玺,交与皇帝。“既然已无异议,陛下便定夺吧。”
眼看着章印就要盖下,仍不甘心的昭武将军急切道:“陛下,史书上因红颜祸水而误了朝政的帝王并不少,臣恳请您三思而后行。”
听到这句话,秦三楚猛然放下玉玺,凤眼微睨。“将军,我们同是辅佐皇上,怎地你连眼下的事情都没处理好,就开始学史书上那套,将亡国都怪罪在女子身上?”
昭武将军脸色涨红,右手无意识按在腰间,张开又握紧。
是拔剑的动作,倘若不是双手空空,恐怕真要克制不住。
他恨恨道:“我就问你一句,为何不肯大大方方地让长老诊病?”
“我自有打算。”秦三楚看着满脸迷离的皇帝,沉默地扭过头,声音冷至冰点。“昭武将军,我记得,你乃武将世家出身,祖上几辈都是征夷大将军?”
“是,提这个做甚?”
“那就对了,你这样的人,必定要走被歌功颂德的康庄大道,眼睛永远只往高处看。所以你不可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成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难民?为什么有人好不容易摆脱轻贱的戏子身份、坐上高位,却仍旧要受尽白眼?既然你不会理解,我又何必向你坦白?”
秦三楚顿了顿,声音像从齿缝里蹦出来似的,无比艰涩。“我只告诉你,若非有些事生来就注定,我何尝不想走和将军一样的路?都知道你对我族嗤之以鼻,可你能做的事情,我未必做不到。”
“反倒是我位置,你能坐吗?!”她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疯狂,毫无征兆地掀开了腿上的被褥,也掀开了这一切荒淫的遮羞布。
男人瘦骨嶙峋的手,正在脂玉般丰润的皮肉上贪婪触摸。
这一幕幕极具戏剧性的画面冲击,我已经看呆了说不出话。
连昭武将军也怔愣地张开嘴,口齿不清道:“你…你…你居然…这…这成何体统…”
没等他说出完整句子,床上支着身子强撑了半天的皇帝终于咳出一口黑血,吐在了奏折上。
本应盖着玉玺章印的地方,被大片污浊晕染,再也看不清秦三楚俊逸的字迹。
薛佳佳慌忙摸出金丹给他服下,却也只能止血,收效甚微。
“皇上!”
所有人,无论宫女侍卫,还是妃嫔将官,都焦急地挤到了床前,生怕他就这么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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