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不归:“……”
玉无缺浑身湿漉漉的滚到了地上,磕得眉头直皱,鹤不归将他拉起来,顺手蒸开湿衣服,问道:“你做什么?”
“偷听墙角啊。”玉无缺揉了揉肩,答得坦荡,“又不敢闯进来,万一你还泡着,不得将我打出去啊。”
门被敲响,空知在外头说:“我也在偷听,饭食刚热过,师尊可以吃了吗?”
“呃……”鹤不归往凳子上一坐,“你们在等我?”
“嗯。”玉无缺道,“师尊不吃,我们哪敢吃。”
鹤不归还在犟着:“我没胃口。”
“这家驿站有烧鹿筋,做的还不错,其他是按你口味做的,多少吃一点呗。”玉无缺哄着,“我保证不压饭,吃点就睡,成不?”
鹤不归只好无奈点头。
同往常同桌吃饭没任何区别,鹤不归只需要坐在那里,盛菜的小碟子里不一会儿就摞成山,汤也是晾好的,不爱吃的都给挑出去了,小碟子里都是鹤不归喜欢的菜,甚至连青菜里的葵花仁都给捡出来一颗颗码在米饭上。
饭后甜点一如既往不重样,还有助眠的牛乳。
鹤不归吃一半放下筷子,问道:“玉无缺,你为什么要把葵花仁给挑出来?”
“你喜欢吃啊。”玉无缺答。
鹤不归又问:“我喜欢就要都给我吗?”
“不然呢?”玉无缺莫名道,“不爱吃的你吃几口就摆筷子了,这又不是在家里,夜里饿了翻不到东西吃。”
鹤不归想问的不是这个,但也说不上来要问什么,便「嗯」了一声,轻轻地说:“你不必在我的喜好上费太多心思,其实我吃什么,吃多吃少都没关系。”
“师尊,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说的话好奇怪。”玉无缺歪头看他,连空知都觉得鹤不归不像是在跟谁生气,是有了心事才词不达意,别别扭扭,空知也道:“师尊,是我们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鹤不归闷闷不乐地道。
“没有就好。”玉无缺瞧他确实没什么胃口,便挖了一勺甜酪喂过去,“张嘴,上面有山楂碎哦。”
鹤不归下意识张口就吃,吃下才懊悔,这该死的恃宠而骄。
鹤不归:“……”
玉无缺笑问:“山楂开胃,不是太酸吧?”
鹤不归舔舔嘴皮:“还好。”
“那再吃几口饭?”玉无缺知道他吃不下多少了,把饭扒到自己碗里,留了一半,“差不多了。”
鹤不归认命地重新拾起筷子:“好。”
空知悄悄在桌下给玉无缺竖了大拇指:你真行。
玉无缺踩他一脚:哄小孩儿,我是真的行。
……
东海,龙宫。
水晶棺椁停放在正殿中央,折射着大殿四壁投来的流光溢彩。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团汹涌滚动的气雾。
这团气雾像是活的一般,震动出心跳的韵律,气雾从棺椁里一点点外泄,一直弥漫了整个大殿。
好似九天之上,云端之间的仙人冢。
里面并非真的有一尊仙人的大体,对神女来说,此人比神仙还要尊贵神圣。
她从千古城逃脱至今,为的,也只是要他活而已。
那气雾震动得愈发频繁,姜宁一直跪在近前,一动不动地看着。
姜宁——准确来说是神女征用的新的肉身,此时精心打扮过,换上了符合她身份的衣袍,一袭长袍泛着贝母华彩,绵延至大殿尽头,她满头珠翠,面相也逐渐显露了魂魄的本来面目,额头两边有两抹殷红的印记,这是她族类才有的印记。
形似龙角,威严尊贵,凡人不可侵犯。
姜宁虔诚静候。
不多时,棺椁终于有了动静。
气雾无端腾起一缕,一只精壮的男子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新生尚在虚弱,他只是虚虚的挂在棺边,等了许久。
姜宁跪行至棺椁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男人的手,她双手奉着,将额头贴了上去,轻声唤道:“蚩尤哥哥,你醒来了。”
“我……我等了你很多年。”
“你应当记得我。”
一行热泪滚下,烫得那修长的五指微微一缩,男子反手一扣,把姜宁的一只手攥在手心里。
气雾逐渐散去,又一只手掌撑着棺椁,终于露出棺中人的尊荣。
他不着一丝一缕,精瘦的肌肉却堪称完美无缺,不似凡人会腐坏糜钝的肉身,在他身上,肉身像是老天精挑细琢专为他一人打造的铠甲。
他生得一副剑眉星目,威严俊朗的容貌,配得上他盖世无双的将才。
这便是死于洪荒,鲜血绵延千里,凝成血枫林的那个传说——蚩尤。
蛮荒之王,世间独享兵主尊称的蚩尤。
是世人提及一边胆寒,一边不敢相信他存在过的战神。
也是神女甘愿为之奉献一切的圣人,是她敬为神明,偷偷爱慕着的蚩尤哥哥。
蚩尤缓慢睁开眼,猩红冷酷的眼珠难掩邪气,却在看见神女的一刹漫了些许柔情。
这张绝美容颜他当然记得,皮囊之下他爱过的魂灵更是不可能忘。
“璎珞?”蚩尤嗓子沙哑,重生尚未结束,他却有些急切地想要唤此人名字,“璎珞,竟是你叫醒的我?”
姜宁却在听见这两个字时呼吸一滞,她闭了闭眼,将莫大的悲伤和妒恨咽下,点头道:“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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