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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恒颜却道:“我倒要问问你,你想怎么样?”
    印斟:“我怎么了?”
    “之前成道逢在那么多人面前赏你耳光,强行逼你认罪。”谢恒颜道,“这会儿神像修好了,你能当什么事情没发生,继续回去当他的徒弟?”
    印斟反问:“那你觉得,我应当如何?”
    “我不知道。”
    “……”
    “印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谢恒颜倏而偏头,望的却不是印斟的眼睛,而是地面坑坑洼洼,一连无数道泥泞的水渍。
    “如果终有一日,你与成道逢之间观念相悖,已抵达势同水火的险要地步。你还会老老实实待在他门下,做个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好徒弟吗?”
    印斟神色不变,独那双深不见底的幽黑瞳孔下,泛起一阵无端波澜。
    “这样说,也许你听不大明白……那我换个别的说法。”谢恒颜道,“倘若成道逢发现我是傀儡,他要拔刀砍我……你是拦,还是不拦?”
    印斟目光偏移,继而凝向纸伞之下,谢恒颜那张稚气未消,偏又带有几许认真意味的面庞。
    半晌过后,他将大手伸开,恣意上前,用力揉了揉傀儡毛茸茸的发顶。
    印斟没有说话,只淡淡笑了一声,也并非是发自内心的坦诚笑容。
    谢恒颜还是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站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些小小的失落。
    此时打破僵局的,却是祠堂之内,刘哥突如其来一嗓子高喊:“——谢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啊……哦,来了来了!”
    谢恒颜先时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匆匆迈腿便朝祠堂里奔。
    这会儿修缮神像的七名石匠,已将手里各样包裹工具打点清理好了,几个人熙熙攘攘并在一团,看样子是准备直接下山。
    而在祠堂中央端正摆放那一尊神君石像,如今各处磨损的地方,皆有受过不同程度的精雕细琢。至于神像头顶那枚骇人刺眼的业生印,也已被密密实实一层石浆尽数填满,等到雕花儿彻底风干,便再难看出任何多余的痕迹。
    谢恒颜和印斟特地瞧过他们重新朝上绘过的一圈圈繁琐石纹。到底是手艺人刻出来的精工细品,只要借由图纸对照,便能轻易绘得一手漂亮绝活儿——反正五十两银子花出去,至少没算白打一趟水漂。顶多就那批跟来浑水摸鱼的学徒着实太多,偷偷在后头吃了不少银钱补贴,谢恒颜虽说对此心知肚明,到最后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真与他们计较过头。
    印斟原以为这事儿不大好办,怎么说也得往后延迟一阵,没想到刘哥他们做工利索,说不拖沓便绝不拖泥带水,该做好的一样也没落下。
    当天下午结好了工钱,一众人等背负大包小包,同来时一样匆匆忙忙赶着下山。
    谢恒颜还想说做桌丰盛酒菜好生款待一番,刘哥却摆手叫他不必多忙。两人又对着聊了几句,说到是否要来他门下做学徒,又说镇外大城小乡村里有哪些好吃好玩儿的东西,塞外的沙以及北域的雪云云,说得谢恒颜极是向往,倒当真动了几分出门远行的心思。
    当时他那同乡的老包也在旁边听着,一堆人正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直朝山路上走。说到后来,见印斟也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四下游离,许是想来找谢恒颜说些什么。
    刘哥眼尖注意到了这点,偏反手冲谢恒颜勾一记指头,像是有些刻意又无意地说:“谢公子,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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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距离不是问题,只单看你有没有平山海那一颗心。
    印斟答曰:暂时没有。
    谢恒颜:你要追夫火葬场的我跟你讲。
    第74章 谢淙
    彼时初秋,山间路途软湿泥泞, 一众石匠吵吵嚷嚷扎堆在林后潮腻的空草丛里, 而谢恒颜与刘哥并肩走在人群最后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刘哥想同我说什么?”谢恒颜回眼看向另一边, 印斟还在祠堂门前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似正以行动示意他快些回去。
    “你不打算和咱一块走?”刘哥显是将这些看在眼里,却未多话, 照例只点燃一杆旱烟,搁在嘴边吞云吐雾, “我们说要游山玩水,也不是开玩笑来的, 带你一个不会嫌多。何况这里有你老乡, 往后一起在路上,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谢恒颜笑了笑,道:“不是不想走, 只是我现在……委实脱不开身。”
    刘哥问:“为何脱不开, 你难道不是自由身?”
    “没有。”谢恒颜道,“我在此处落脚, 单纯是为了寻人。”
    “寻谁?”
    谢恒颜敏感地抬头,刘哥便意识到自己过问太多, 遂摆了摆手, 随口说道:“罢了, 想必是你个人私事, 我原也不该进来掺和。”
    谢恒颜没有说话。片刻过后, 忽又听得刘哥道:“你同他关系很要好。”
    “嗯……谁?”谢恒颜猝然偏头,似被问得有些怔住。
    其实谢恒颜不懂刘哥想表达什么。左不过一场萍水相逢的偶遇罢了,他拿钱办事,完事走人,也没什么好多顾虑多惦记的。
    彼时这石匠偏像是别有所想,说话间正对着谢恒颜的双眼,目光却渐渐飘至山头那间冷清寂静的祠堂,以及在长廊石阶之外,一道愈发遥远虚微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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