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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毕抬起手来,正于谢淙面前,展开一道微光闪烁的宽阔结界——谢恒颜能清楚看到,木屋外的环形花圃, 在方焉灵动双手的催使之下, 被强行划分为两个部分, 分明他与谢淙站在同一处地方,谢淙脚下的花田瞬间焦枯,化为一地的残落花瓣,而在方焉周围恒久不变的雪色花影,白茫茫的一片,正是盛开得迷人双眼。
    “这是……”那一瞬间,别说一旁的谢恒颜,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谢淙,也在漫天花海中为之感到震撼,“这是怎么做到的?”
    方焉不答,他只问谢淙道:“如何?像这般永恒的存在……你想要吗?”
    谢淙只愣愣的,睁大那双黝黑的杏眼,许久未能给出任何的反应。这时方焉却牵起他的双手,拉到半空中,自那漫天雪白的花影之间,一寸一寸地划开,割裂,支离破碎的空间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最终拆分成为大小不定无数份,谢淙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栀子花田,如同一张张全然定格的画纸一般,从盛开到凋零的每一幅画面,都在他面前滞留漫长一段静止的时间。
    “时间永远是在流失的,唯有空间的绝对静止,能使远走时间变得永恒。”方焉说,“这些年…来,我总习惯留下曾经最美好的瞬间,将它们永久保存在身边,走到什么地方,就一路带到什么地方——这样一来,最好的永远是最好的,任凭日子过得如何清苦,在你眼中能预见到的,都将是你曾一度希望盼望着的……”
    方焉对他周围所有的空间时间,展现出惊人的控制能力,他能将眼前一事一物,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全然分割成静止的无数部分——而后悉心引它们入到结界之中,再施以咒术密封保存,待日后有心想要缅怀的时候,再重新打开来看看,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不能算是失去了。
    “可你一旦这样做了,不是相当于是活在过去?”谢淙问道,“你耗尽心力,做出这些虚幻的结界——说白了,也只是将往日故去的盛景,永久定格在封闭的空间里,时刻拿来观赏罢了。”
    “那不一样。”方焉说。
    谢淙挑眉道:“有什么不一样?”
    “这些都是我亲手建立起来的结界……它们对我来说,就像在某个时间段,耗费心血完成的画作一样——它们属于我的作品。”方焉笑着说道,“也许你很难理解其中别样的情感,可在我自己眼里,不论过去还是将来,它们都是鲜活存在过的,并且至今也一样存在——因为这份拥有,能让我感到无限的满足。”
    谢淙眉心微微蹙着,很显然,他作为一个正常人,并没能理解方焉近乎癫狂的复杂想法。当然方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拉过谢淙的手,忽而开口说道:“你随我来。”
    谢淙道:“你做什么?”
    “让你看看,我以往那些‘作品’。”
    话落时,伴随方焉掌心一丝骤然亮起的薄光,谢淙再度睁开双眼,面前不再是铜京岛上遍布的栀子花田,而是在某个完全陌生的小角落里,正有一道极其弱小而单薄的身影,彼时双膝弯折,目光涣散,竭力将身体蜷缩在无光照耀的暗处。
    紧跟着四面八方一阵嘈杂,忽涌出数道高大而凶猛的陌生人影,他们个个手持棍棒,亦有提着桶冷水的,目光冰凉的一片,直逼眼前那道蜷缩着的弱小身形。
    在那之后,便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殴打。十来余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将那人团团围挡在角落里,无情的利器擦过她瘦小无力的身躯,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疯狂咒骂——
    “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蹄子,天天偷我们家东西,找死啊你……”
    “上回抓了一次,不长记性,居然还敢再犯……都给我打,往死里打!”
    “手脚不干净的混账东西!”
    此起彼伏的谩骂声中,最终响起众人良心发现般的微弱劝解:“得了得了,别真给她打死了,不死也得半残。”
    “收手吧,一会闹出人命,不好给官府交代……”
    “也是,让她下次还偷,直接折一双手脚不好!”
    人群轰然朝外散去,最后只留得初时那人孤单的身影,如今浑身淌着血渍,衣裳也给划开好几道口,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狼狈不堪。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及至费力喘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方以双手缓缓撑起墙角,勉强自一旁站立起身——也正是借着这般角度,谢恒颜看清那人模糊的五官面庞,这会已是鼻青脸肿,却丝毫不掩其中灵动而倔强的神情。
    那是个并不陌生的女孩儿。
    她的面庞甚至称得上熟悉,谢恒颜想,他一定在哪处见过她的模样,直到渐渐会过意的时候,方想起那个曾见过面的人,大抵是深在璧御府中的成觅伶。
    ——是了,那蜷缩在墙角之下,任人拳打脚踢的瘦弱女孩儿,竟与当初的成觅伶有着近七分的相似之处。
    这时不待谢恒颜发出疑问,谢淙已是开口了,并显然带有嘲讽的意味:“这……就是你说的,‘美‘’瞬间?这是什么值得保存的‘作品’吗?”
    “你不懂。”方焉摆了摆手,挥散了结界而后对谢淙说道,“大概在我不到十岁的时候,带我来这世上的那个人,他什么都没有给我,陪伴我的只有三具木头做的傀儡,还有这一身怪物似的能力……那个人告诉我说,未来是由自己亲手创出来的,但那时我只是一张懵懂的白纸,我一无所知,一无所有,初来这世间闯荡,就好像是一场游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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