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问于是凑近上去,刻意压低了嗓音,仿佛说了很长一段话。容不羁的神情,亦在同时变得凝重起来,及至片晌过后,方是缓缓问出一句:“会设结界的……”
“婴儿?”容不羁难以置信地道,“你确定不是在说笑?哪来这么神通广大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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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这么晚了,念儿还是没有踪影。”
同一时间,灯火昏黄的船舱底端,重重把守森严的铁牢之中。
谢恒颜趴在角落不远处的窗台边,隔着缝隙,远望船外一层波光流淌,沾染着清清冷冷数道细碎的月光。
“印斟你说,现在的咱们俩,到底是在结界里,还是结界外?”谢恒颜回过头,印斟正在他身旁闭目养神,听到此番问句,尚未及开口回答,谢恒颜已是顾自出声说道,“我记得当时明明是在破庙外的,后来碰到水是因为进了结界,打开那扇门——为什么出来的时候,还是泡在水里的?”
印斟闻言睁开了眼,沉默很长一段时间,仿佛一时找不到回答的措辞。
谢恒颜却当他是入了铁牢,遭容府中人压制,心中大有几分气劲难以疏解。于是谢恒颜主动凑了上去,趴到印斟腿边,小奶狗儿似的唤他道:“印斟……”
印斟还不说话,谢恒颜只好又道:“好哥哥,你别吓我……怎一听到要回容府,你脑子就不会转了?”
“不是。”
其实这一路以来,他们经历的险事实在太多,印斟乍一回到现实的世界,又徒遭容不羁的围堵,这下压根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片,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如今谢恒颜再一发问,他反而半句也答不出来了。
“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现如今,是身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印斟说,“方才结界里看到的,所有画面都真实又清楚,如果方焉真能将时间进行分割,那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会不会也只是他的‘作品’之一?我们所有人,也许都……”
谢恒颜睁开那双黝黑的眼,黑暗里,他瞳仁中倒影的灯火额外的清晰,在同时也印刻着印斟一张复杂的,晦暗的……乃至带有几分惶然的侧脸。
头一回,谢恒颜深切感受到印斟所传递来的不安情绪。
而这份不安,源自于未知的方向。
“别害怕,至少我是真的,我在这里。”谢恒颜拉过他的手腕,并以柔声抚慰道,“不论结界延伸到多远,我都不受到方焉的约束,所以印斟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的。”
印斟倒是没什么害怕担忧的,现在的他早已是孑然一身,唯一剩下就只有一个谢恒颜,如果连谢恒颜也不在了,那他大概也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全部意义。
“不管怎么样,别离开我。”印斟说着,将他的谢恒颜捞回到怀里,宽厚的手掌紧紧扣着他的后脑,并让他削尖的下巴搁进自己温暖的肩窝。两人面对面地相拥,谢恒颜的身体总是很冷,印斟脱下外袍包裹在他身侧,而后就这么一直抱着,就像抓住黑暗里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印斟一旦伸手圈住了他,就再没想过放开了。
“方才结界里,方焉那些过去,你都看到了。”谢恒颜声音闷闷的,忽而开口,于印斟耳边道,“看清楚了吗?”
印斟道:“看清楚了……怎么?”
谢恒颜微用力,挣开了印斟的怀抱,继而拉住他的双手,一脸任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就像是有什么话难说出口一样。
这时印斟却会过意了,他淡淡出声说道:“方焉就是曲蓉一,也是凤子,我明白。”
“你果然也看懂了。”谢恒颜喃喃说道,“你难道不惊讶吗?反应这么平静,人家好歹是你的师娘啊!”
印斟心说,他当然吃惊,甚至已经惊到无以言表了。
“比起这件事,我更想知道……当时我师父怎么想的。”印斟想了想,还是说道,“还有我师妹,她知道的不比师父少,这么些年,她又是如何想的。”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追究的。你师父那人又好面子,在乎声誉,取了个不男不女的魔头当媳妇儿,他心里自然过不去那道坎儿。”谢恒颜托腮道,“所以,想方设法藏着掖着呗……先前那些反应,倒也还算正常。”
印斟摇了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师父真如你那样所说,在乎声誉,他一早不该留下师妹,更不会刻意在暗中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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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这两位已经开启佛系模式,就算被抓上船也是一脸淡定坐在里面聊天,要不是容不羁还在上面吃饭喝酒,印斟和谢恒颜大概会来一场说开就开的真·船戏。
然后乌念的消失后面会有解释,包括已经下线很久的乌纳乌骞……两个可怜鬼~
第266章 仇恨
“这有什么?”谢恒颜道,“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后继无人, 想留个种在这世上, 总归胜过没有的好。”
“颜颜,再怎么说, 他也是我师父。”印斟无奈道, 意思让他别说太过。
“哦……抱歉。”谢恒颜立马闭嘴了,随后见印斟再次陷入沉默, 复又上去问他道,“你生气了?”
“没。”印斟揉了揉谢恒颜的脑袋, 将他一头乌黑的长发弄得乱糟糟的, 而后低声说道,“我就是有点乱。你……让我静静,稍微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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