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当然是抓到了,据说是那位容府的小公子,亲自上阵抓的呢……”大婶晃晃悠悠的,不以为意地说道,“当时印斟人还在水里,据说这会让人捞到了船上,今早船在咱镇外的码头上靠岸,好多人跑去围观呐……”
小绿乍一听闻至此,什么话也不想说了,转身一把捞过了外袍,风风火火便要朝码头上赶——平稞刚好将方才的话都听进了大半,立马赶在小绿踏出去之前,空出一手拦挡在门外,肃声问道:“喂,你上什么地方去?”
小绿推开他,扬声喝道:“不要你管,给我让开!”
“你想清楚了,劫囚是什么罪名,你我都是普通百姓,一旦与他们沾上关系——你的酒馆,你的家,甚至你的性命……通通都不必再肖想。”平稞凝视小绿的双眼,倏而一字字道,“你确定你要为了一具傀儡,毁了你将来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吗?”
小绿先时尚还怒着,但平稞紧抓着她的手腕,愣是片刻也不愿放开。到最后却是她先泄下气来,长长叹出一声,继而愈渐趋向于颓然。
“我不确定。”小绿面色晦暗,沉了声音,略带哑然地对他说道,“但我……没有办法轻易放下。平稞,我担心他,不论怎样,我想……”
话没来得及说完,酒馆外忽又掀起一阵尖锐刺耳的躁动声响,来枫镇素来挤满人的狭窄街道周围,忽然泛起数道清脆而响亮的马蹄踢踏声。
而待小绿和平稞反应过来的时候,在那汹涌拥挤的人潮那头,赫然出现一连数人全然陌生的身形——他们个个身着锦衣华服,玉石金银等耀目物件挂了满头,标志性的腰间各别了一把扇子,铁打的精致扇柄,背后无不雕刻着一枚惹眼的“容”字,好像生怕旁人不知他们是京城来的贵公子哥儿。
为首那人一张极眼熟的簸箕脸,混在人群当中,小绿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登时又给狠狠震惊一遭,几乎是口齿不清地说道:“这这这这是……”
平稞道:“这是什么人?”
“这就是容府的小公子啊……”小绿颤抖着声音说道,“小谢的老相好……之前老光顾空盏楼的那位!”
但见容不羁同是一身极尽张扬的华贵衣衫,彼时昂首挺胸坐立于马背上方,手里正悠悠然挥舞着折扇,犹是一脸目中无人的高傲神情——而在他身后,俨然是容府中人拉开两道整齐而显眼的长队,这会子在旁围观的镇民不在少数,挤在一团便是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头攒动,一时间宛如潮水一般纷涌而至。
尤其当他们浩浩荡荡走向内街的时候,那些个身材壮硕的容府下属如同恶犬一般,凶神恶煞地面向前来凑热闹的群众,不住地扬声吠道:“都让开,让开……不要挡路!”
说毕又掀了几处路边的散摊,唬了好些个凑太近的镇民,活像是土匪进村似的排场,平日就算皇帝老子出门,也犯不着这样高调的阵仗。
小绿由平稞护着,一路挤到人群最尾端,出去面前一个大摇大摆的容不羁——首先入眼最熟悉的,即是许久不见的璧御府康问,他看起来脸色并不太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又或遇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全程绷着张脸,显是并未因着归乡一事感到欣喜。
“容府的人怎突然上这处来了?”
混乱间,小绿听到有人在后议论出声。
“不知道,他们有钱人家,成天没事干呗!”
“我听说,这回是朝廷那头下的命令,说是抓住了印斟,要将他带到璧御府来,由成老爷子亲自出面审判了。”
“可成老爷子不是在京城,让印斟捅了一刀,现还没法回来吗?”
“据说是要回了,这不成觅伶这小丫头片子,都跑去容府里头接他去了?”
小绿原还带凑近上前,把话听得更清楚些,这时平稞却轻轻将她拉住了:“哎,别去!”
他二人躲在人潮涌动的最不起眼处,见在距离康问近数尺之遥,并不远的队伍后方,俨然跟有一辆四面封实,开口与窗皆由铁皮罩裹着的高大马车,这会子人在前面走,车轱辘跟着一路吱呀作响,听在小绿耳畔一个激灵,霎时将注意力朝向那一处集中了过去。
“怎么了?”平稞问道。
“没什么。”小绿摇了摇头,拉过平稞的衣角,刻意隐瞒他道,“先回去吧,酒馆的生意还要不要了?”
“那……回去了?”平稞犹豫道,“你不管这事儿了?”
小绿道:“不管了,赶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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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再一次醒来,是在翻滚颠簸的马车角落里。周围微弱的光线晦暗而又模糊,且是从铁窗栅栏的上方投射下来,一星半点琐碎斑驳的光影,勉强能将面前半道沉寂的身影照至半亮。
“醒了?”印斟就坐在旁边,安稳抵靠着墙壁,彼时微微睁开眼睛,淡望身边睡肿半边脸的谢恒颜。
“我……我怎就这么睡着了?!”
谢恒颜心里“咯噔”一下,鲤鱼打挺似的坐直起身,打量四周陌生的环境,显然不再是昨日阴冷潮湿的船底牢房。
他这一觉,睡得可算是安稳,因为一直倚在印斟的怀里,素日以来的赶路生活又委实过于疲惫,所以船临靠岸的那天夜里,一不留神就给睡昏了过去,等到如今再睁眼时,方觉周围一切已变了样儿,而他同印斟也被迫换上了新的镣铐,捆得死紧,五花大绑扔进马车里,从码头到镇内街头整整颠簸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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