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进小门, 梁德旖看到已然成型的展览现场长舒了口气。
忙活了这么久,从无到有, 她终于看到自己第一个项目成型了。
此地以白色和香槟色为主色,间或点缀三原色。疏冷的金属雕塑错落其间, 还有两间装潢极具未来感的小视听室。
梁德旖和场地管理讨论过光影效果, 此刻就是来看看有没有出片的好灯光了。
她刚站定, 整个场地都暗了下去。
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幽光闪烁。
那一瞬间, 梁德旖以为停电了。
她刚要转身, 听到啪的一声。
接着,她整个人好似被雨幕浸透。
整个人好像在一场大雨之中。
瓢泼的雨声,如丝线一般的雨线坠落,但她的身上干净整洁,可眼里却落下了一场黑白光影的大雨。
梁德旖不自觉伸手。
光影又变了。
群山从远处升起,似是倪云林的山水画。
山间有飞鸟而过,待她细看,又变成了一串声波符号。符号冉冉飘走,引导她走向另一片区域。
她拿起桌上的耳机,墙上的空白画框里落下汉字偏旁。
而耳机里,传来金属质感的声音——
“倘若一半的我此生注定不在你身旁
那谁的半个心跳被我捡起,放在了自己心上”[1]
墙上最后一颗红心落下,碎成齑粉。梁德旖还没来得及共情那片心灰,灰尘中顿化白鸽,飞向了远方。
接着,整条走廊幻化成馥郁的花墙,颇有蜷川实花的拍摄风格。
梁德旖完全沉浸在这一场永不凋零的鲜艳盛景里。
直到灯光大亮,梁德旖才捡回神智。
要是她说她沉浸在自己一手布置的展览里,会不会显得太自恋了些?
而且场地方给出的效果,远比她想象中更好,甚至于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些天她原本情绪低落得可以,又是失眠,又是情绪不振。可这下,梁德旖觉得晚上能吃三碗饭了。
她兀自高兴着,从一旁控制室走出来一人。
林达剪短了头发,没扎小辫儿了。他额前碎发零落,遮住了凌厉了眉骨,倒是显得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越发俊秀好看。
冬天过去,他没穿皮草,只一件套头衫,休闲裤,脚上踩了双LV的板鞋。
看起来时髦又亲和。
“怎么样,小爷亲自给你调试的灯光秀,还配得上这场展览吧?”林达问。
没有邀功的口吻,倒有屈尊的架势。
放在平时,梁德旖只怕不想搭理。
可见过这场展览后,她的眉梢眼角都是喜悦,连说话都染了几分甜滋滋的意味。
“林达开光,非同凡响。”顺手比了个拇指。
林达拨了下刘海,他暗想,明明是个品味不错的人,这会儿变土是怎么回事?
眼见林达被恶心到,梁德旖大笑出声。
“好啦,不逗你。我很喜欢。明天就约兰易来看现场。如果她也满意,就定下了。”梁德旖说。
林达这才觉得不错。
不过两个人出于谨慎的习惯,又把整个现场走了一遍。梁德旖觉得自己已经很挑剔了,可没想到,林达比她更工作狂。
有些她没注意的细节,林达一并挑出来,找技术人员解决了。
一圈下来,天色全黑。林达终于满意。
梁德旖看着他,心里的偏见全然散开。余下的,只有感慨和佩服。
要是那些对他有争议的人看过他工作的样子,保管偏见全无。
走出展厅,林达提议,“一起吃个饭,权当庆祝我们第一次合作?”
梁德旖还来不及说话,林达又把后半截续上了,“我可是听说你和水仙掰了,甚至从五十四楼搬出来了。你应该没有身份上的顾及了。”
被人知道和霍之冕分开不稀奇,但稀奇的是——
梁德旖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住哪里?”
林达轻笑,“有些消息对你们来说是秘密,对我来说是透明的。全在于我想不想知道而已。”
梁德旖心头一凛。
她暗想,离开这群人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吃饭吗?”他又问。
梁德旖点头。
两人走到商场门口,一辆保姆车驶来。韩准下车开门,见梁德旖时略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梁德旖无端想到秦律,又想到霍之冕。
心口像是被软刺咬住,疼得有些突然。她深呼吸,将那份疼痛咽了下去。
上车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听说你这个小傻子为了一幅画借钱被拒啊?”林达睨了她一眼。
听到这话,梁德旖又觉得惭愧,又有些气短。
她拽了下衣角,眼神又垂了下去,“是又怎么样。”
“傻逼,拿我的筹码去兑啊。”林达伸手,在她的脑门上轻cei了一下。
梁德旖被打得一懵,而前排副驾上的韩准侧头。他摊手,手里是那枚绘有迷楼标志的筹码。
韩准说:“老板,在年前,梁小姐就把筹码寄给我了。但我没回家,所以一直没拿到。”
林达:“……”
他抱臂摇头,怒其不争地看了眼梁德旖。原本是要说什么,最后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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