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吗?”
“快停了。”玫姨看她手机一直在响,猜到是有人催,“你在这拿把伞走,免得中途又下大了。”
出了院门,外面暴雨变小变缠绵。
宋梨因撑着伞带上门,瞧见缩在墙角根那有只瑟瑟发抖的白毛猫。异瞳的两只眼睛,毛发被淋湿,颤央央地看着她。
“给你撑伞,你还是冷,我也会淋湿。”宋梨因站在原地没动,长睫覆下,“何况走一段路,就不顺路了。”
雨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在下,越下越大,闷热潮湿的空气让人感觉窒息。
这年的盛夏才刚来,却似乎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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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宋梨因十八岁的暑假算得上混乱不堪,人生的变化似乎总要付出代价。
不管这个代价的大小和承受者是谁,但不得不承认,她的日子确实是在一天天往前移的时候逐渐变好了。
樊苓和宋仁庆在打离婚官司。
这期间,留给宋梨因的是一份份需要在受赠者那签署名字的财产合同,她没细数过自己名下资产现在多了多少个零。
樊苓多出了很多时间来和自己女儿谈心,但更多时候,宋梨因总是聆听的那一个。
她话越来越少,往封闭自己的性格里逐渐靠拢。
进到T大才发现似乎和高中没什么差别,每逢考试反而变得更累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状元,全国各地的优等生汇聚一堂。
虽然总说高考不能决定人生,但不得不说大学其实就像是一个筛选物。每个人能爬到哪一层,以后圈子里大部分的朋友也就是哪一层。
当然得知宋梨因是南港市过来的时,还是有人不免多问了几句同样是九中另一位理科状元的案件。
她闭口不谈,只是摇头,后来问这些事的人也就渐渐少了。
沸热盛夏的尾巴一晃而过,很快进入新学期的第二次考试。
宋梨因选的专业是被人戏称为“养老院”的法学院,虽然学科位于QS排名的top30内,但不是传统的“五院四系”。似乎在同等学力考生里,看上去总是比T大的其他王牌专业要好混点。
新学期上到尾声,京市一著名开发商盘下的楼盘烂尾,引发市民热议。
舆论像京市阴晴不定的天气,杀人又救人。
那段时间,T大法学院门口整天都有着一大群请不起正经法律顾问的农民工们来寻求大学生的法律帮助。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我对我们国家的未来充满期待!”寝室长文菁找了个空地坐着,推推边上宋梨因手肘,“怎么样?有没有发现选这个专业选对了?”
宋梨因没说话,因为下一秒,已经有几个中年男人搓着乌黑的手、颇显拮据地拿着民工合同朝她们走来。
这群名校大学生甚至还没正儿八经地考过证,却在这刻成了这群人仰仗的神。
宋梨因低头接过合同查阅,边耐着性子去听工人参杂着方言的普通话,一点点问清他们的诉求。
她在T大依旧耀眼,漂亮优秀,甚至是这群精英里的佼佼者。
这里没有九中传过来的谣言传闻,也没有死缠烂打的尾随者。
大家不值一提的青春听上去都差不多,是凌晨5点翻到稀烂的单词古诗册子,苦写到半夜12点半的数学题和一堆一叠的试卷分数。
京市不大,大学城又聚拢在一块儿。
有时和室友们一块出去玩,宋梨因常担心要是碰到认识的同学怎么办。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足够幸运,这种擦肩而过的机会居然没有一次。
常用的社交软件还是没变,以前的同学朋友最后发展成的唯一联系变成了自动发送祝福:端午快乐、生日快乐、中秋节快乐、国庆快乐、新年快乐……
她从来没回复过这类消息,逐渐和这种表面社交拉开距离。
某一年的跨年夜,宿舍的老三失恋了。
和老三从高中走到昨天的男生劈腿,好几年的感情就此结束。
啤酒泡沫充斥着几个女生的胃。
难得的放纵之下,她们说起了十几岁时爱过的偶像和迷恋过的男孩。
寝室长也不免落俗:“……高三的时候他去报考飞行员。体检过了,好像去了航空学院,以后应该是个机长吧。”
“我之前高三下学期被棒打鸳鸯了,考完之后他去了西北大学。”老幺懵懵懂懂,“后来就没联系了。”
老三还在边发消息边小声地呜咽:“为什么这么对我啊,我做错什么了呜呜呜———”
宋梨因躺在上铺,低头看见老三手机屏幕上大段大段的文字发出去,最后收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呜呜呜,我好想回到那个夏天啊。”
“早知道就不要认识你了,我本来一个人可以很好的……”
宋梨因给她递了包纸,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人总要经历些什么才会明白,年少时的承诺最不值钱,分别后的距离是两条平行线。
那年她十七岁,她以为想要的都能得到,努力就一定会成功。可后来才发现,所有的美好不过是一场代价昂贵的梦。
“梨宝你肯定就无法共情我们。”寝室长捏着罐啤酒趴在上铺的楼梯口那,嘟嘟囔囔,“你进校才几天,军训没结束大家就都认识你了。考试第一名,斩男还斩女!”
“美丽、聪慧、家境富裕,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宋仙女。”老三继续哭哭啼啼,“你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的痛苦!我能不能顺便问一下,上周大一新生里那个外语系系花是真的跟你表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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